他离世时不满30岁,扑簌簌的眼泪打湿了吴金印一辈子的记忆……

鞠躬尽瘁酬青春

——忆英年早逝的侯保群同志

吴金印

2021年春节,正是冰雪封路的时候,我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驱车八九十里,来到狮豹头乡西拴马村的一座坟前。大山深处,寒风扑面、寂清无人,我专程来祭奠一位一起治山治水的老战友。还没有来到他的坟前,我已经泪水模糊,侯保群年轻的身影又好像在我眼前晃动……


20世纪七十年代,在狮豹头改河造田大会战中,有一位非常年轻的公社干部,叫侯保群,办事果断利索,二十多岁就当了公社党委委员和县公安特派员。他年轻、能干,我对他信任、倚重,常常把最艰苦的任务托付给他,和他日夜在一起,肩并肩地流血流汗。


侯保群原是西拴马大队的民兵连长。他动员能力强,把全大队的男女青年组织起来,实行军事化管理,按照部队的要求经常对民兵进行严格训练。他带领的民兵连,像部队一样,队列整齐,步调一致。什么时间开会,组织什么活动,全连民兵齐刷刷地站成两行,准时整点,一分不差。在上级组织的多次打靶比武中,全连民兵无一人脱靶,都在七环以上,并且三分之一的民兵打靶都能命中十环。如果有战争,这就是一支战斗队;平时搞生产,这就是一支突击队。


侯保群带领的这支民兵队伍,民兵综合工作搞得好,在科学种田、治山治水和农田水利基本建设方面,同样起到了模范先锋作用。西拴马村的东山腰有一个泉眼,清水日夜不断,四季长流。大队决定把它利用起来,造福群众。侯保群就带领民兵,苦干巧干,风雨无阻。他们在泉眼附近先修一个蓄水池,利用东高西低的落差,用无缝钢管从东山压到西山,解决了西拴马村群众吃水问题。又在东山采取“长藤结瓜”“零存整取”的方式,隔一段修一个蓄水池,中间用石头渠连接起来。像串糖葫芦一样,一连修了七个,把旱地变成了水浇田,使泉水得到充分利用。侯保群的组织能力和实干精神,引起了上级组织的重视。后来,经过大队推荐,县委组织部严格考核,将他选拔为国家干部。


在被选拔为国家干部后,侯保群还是老样子,朴素得像个农民,从不脱离群众,保持着原有的干劲和热情,不怕苦,不怕累,以身作则,事事冲在前。开凿羊湾洞时,我们在工地上盘起热气腾腾的锅灶,把公社机关搬到了工地,所有的职能部门全部搬入草庵,有人需要结婚登记就到草庵指挥部来领证书,需要办理什么手续的都要到草庵工地指挥部来盖章。干部和群众一样吃住在工地,劳动在工地,完全实行“四同”:即与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有事同群众商量。号召群众干,我们自己要带头干;要求群众吃苦,我们必须先吃苦。在工地上,侯保群既是指挥员,又是战斗员,和大家一起搬石碫石垒石,抡锤打钎,修渠打洞,一会儿都不休息。每天收工后,我们从山洞里走出来,满身都是石头面子,和汗水搅在一起,简直就像一个个石人,和石人所不同的是,只有两只眼睛在闪动。一群人中,很难分辨出谁是谁。虽然外人看不清面目,但是天天吃住在一起的这群民工,总能从熟悉的脚步声和爽朗的笑声中辨别出经常上工走在前、下工走在后的那几个人中,总有一个是侯保群。


侯保群性格开朗,总能想方设法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为了加快工程进度,我们经常开展劳动竞赛,而侯保群常常既是竞赛的“发起人”,又是竞赛的“优胜个人”。竞赛时,往往是群众对群众,干部对干部,也有群众对干部。大家在规定时间内,比比看谁的干劲大,打炮眼谁的进度快。每次比赛下来,侯保群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许多次都是排名第一。开凿羊湾洞时,一次,全体人员分组开展比赛。侯保群和我以及公社团委书记孟双喜三人一个作业组,一人扶钎,两人抡锤,然后轮换。我们每人一气能砸上千下,一挪脚窝,就是两个明显的脚印。当时每组定额9尺,大家都超过了定额,我们组最快打了一丈二。除了由全体组织的公开比赛外,许多干部还常常私下“另开小灶”。总是悄悄约上三两好友:“来,咱们比个高低!”走到赛场,裁判员把表定好,双方人员便挥锤上阵,人人争先恐后,分秒必争。一阵锤声“叮叮当当”,火花四处飞溅之后,便决出胜负。一场比赛下来,往往是落得满头热汗,一身石粉。但谁也不叫苦,谁也不喊累,谁也不认输。这样的“私赛”,许多次都是侯保群主动邀请的。比赛赢了,他也不骄傲;比赛输了,他也不气馁。他说,不管输赢,都是为了工程进度,都是在为建设社会主义流汗出力。多出一分力就能增加一分收获。


那些年里,狮豹头公社每年都要开展改河造田大会战,工程指挥部在山沟里搭起一个个草庵,我印象中,侯保群几乎没有一天离开过草庵,总是身先士卒,勇挑重担,奋不顾身。1974年冬,在塔岗大会战中,工地修筑大坝时,水泵出了故障,如果不及时排除,整个工程会受到巨大的影响。因无法施工,几千名民工都只能眼睁睁焦急地看着而束手无策。当时,天上乌云密布,北风呼呼刮着,飞沙眯眼,寒气扑面,冻得人直发抖。在这紧要关头,为了保证工程进度,侯保群不顾个人安危,快速脱去全身的棉衣,奋勇跳进水中抢险。他在冰水里又是往里掏又是往外拽,终于清除掉了缠在水泵里的杂物。他让负责抽水的人员打开开关试试,直到水泵能正常运转,他才从水中出来。出来后,侯保群嘴唇发青,浑身往下滴水,冻得直打哆嗦。人走过,地上两行水印随着他的双脚向前延伸。大家赶忙为他擦去身上的水,七手八脚给他穿上衣服,披上军大衣,并赶紧点着柴火,为他烤了半天才算缓过劲儿来。稍一停,他不顾劝阻,又投入到会战中。


由于长期不知疲倦地工作,侯保群不幸患上了重病。我听说后,万分焦急,立即把他送到豫北医专医院恳请院长挑选权威专家对侯宝群进行会诊。尽管医生采取多种治疗方案,侯保群的病仍然一天比一天加重。他小便不通,医生护士为他导尿。医生想尽办法医治,在万般无奈时,院长只得将病情如实告诉我:“我们的几位专家经过认真会诊,确诊侯保群同志的病属于血癌晚期。就我国的治疗水平来说,目前这种病根本无法治疗,你们赶紧把他运回家,准备后事吧。”我听后如雷轰顶,在医生办公室当场眼泪就流了出来。我苦苦哀求院长和医生,请求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再想想办法,千方百计也要治好侯保群同志的病,因为他很年轻,还不满三十岁!但医生一直惋惜,反复摇手,表示实在无能为力。我和侯保群的亲朋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为了给侯保群增加营养,我托人到北京买来了奶粉,让他保养身体。


侯保群也深知自己的病难以医治,为了不给国家增加负担,主动要求回家疗养。我找来一辆汽车,让侯保群倚在我怀里,护送命悬一线的他回家。当车行驶到口头时,侯保群忽然两眼一亮,问道:“吴书记,现在咱们走到哪儿啦?”


“快到塔岗了。”


“到塔岗叫车停停,让我再看一眼咱们造的地吧!”


到了塔岗,我轻轻地伸出胳膊,小心翼翼地托住侯保群的脖子,让他慢慢坐起。侯保群缓缓睁开疲劳的双眼,强直起头来,望着自己和大伙儿亲手砌成的一道道大坝,共同用汗水凝成的一方方良田,良田上长出的一片片绿油油的庄稼,无限欣慰地说:


“田可造成了!我高兴啊!”


说着,两行热泪一涌而出,扑簌簌顺脸流下,打湿了我的衣袖。望着日夜战斗在一起的战友,我的心碎了,眼泪开启了闸门,无论怎样都控制不住。我尽力掩饰自己的情绪,把脸扭向一旁,生怕侯保群看到我淌着泪水的双眼。


田造成了,但是,未满三十岁的侯保群同志撇下年迈的父母和不满周岁的孩子,回家不久便永远闭上了眼睛。六百亩田地,对于一个国家算不了什么,但对祖祖辈辈缺吃少穿、视寸土如寸金的山区人来说,简直就是取之不尽的金山银矿!对于为造田流过大汗出过大力的侯保群来说,那就是自己的生命!他把这来之不易的六百亩人造良田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太行俯首,沧河呜咽,暮云低垂。侯保群去世后,我们召集全公社的党员干部在他的家乡西拴马大队,专门为他举行了追悼会。附近村的许多群众也闻讯自发前来参加,黑压压的人群挤满了整个会场。公社党委在追悼会上向侯保群的亲属表示亲切慰问,并沉痛地回顾了侯保群生前的光辉事迹,号召全公社党员、干部和群众向侯保群同志学习。参加追悼会的人员对侯保群的英年早逝都十分惋惜,悲痛地流下了眼泪。本村的一些民兵和老人一提到侯保群就泣不成声。以后,我代表公社党委逢年过节都要带上礼品到侯保群家中慰问,并给他们家送煤送面。我还经常到侯保群的坟上去看一看。2021年春节,我带着侯保群的儿子、孙子,专程来到狮豹头乡西拴马村侯保群的坟前,去祭奠这位为改变狮豹头落后面貌而无私地奉献了自己一切的人民功臣和我最得力的助手,以寄托无尽的哀思。


保群同志,你是为人民的利益而死的。狮豹头的人民和这里的山山水水永远都会铭记着你闪光的英名和不朽的业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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