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作者·编者 | 同济往事

那晚读《夜光杯》纪念陈从周百岁诞辰的《郁郁乎文哉》一文,作者是同济大学出版社首任社长余安东教授。安东社长是我当年从学校毕业入职出版社的业师,建社初始筚路蓝缕,不少从院系转型来社的老师也是一边探索一边扶掖后生,其间甘苦参半,我亦多蒙教益。而彼时社里多有饱学彦士,出版社也是学校的教授们常来之地。犹记得当时总编洪建华先生银发染鬓,面容慈和,为人谦恭、问学严谨,虽是工科出身,然时在我的审读报告作批阅意见,引经据典,指谬匡误,多有援引康德、黑格尔之论,令我这个初出茅庐者惊讶而叹服。后洪老师离开出版社时赠我一本《圣经》,题“施者比受者更有福”的箴言,念兹在兹,情深意长。

让我念及的还有已经往生的王利老师,他是著名新闻学家王中的公子。他曾因为右派的父亲被“分配”到福建地质队多年,在大山里栉风沐雨,吃尽苦头。我与他也是忘年交,常去往他复旦第一宿舍的住家吃饭,在他那里也见到不少复旦的教授相过从。戴厚英老师就是常客,听他们说家长里短也是一桩开心事。可惜,天不假年,王利老师已故去,每每念及,心有所伤。

安东社长思维敏锐,知识广博,是当时学校正当年华的结构力学教授。初见时觉得他怎么辨才无碍,偶尔为文也是文釆斐然,必有缘由。后来晓得他确是名门之后。父亲余上沅是民国时期国立剧专校长、中国现代戏剧奠基者之一。母亲陈衡粹女士是中国第一代女留学生陈衡哲的胞妹。有一日,要去德国做访问学者的安东社长对我说,“我带你去见我妈妈,你是学文学的,可以在她那里了解到不少现代文学的轶闻旧事”。后来,我时常陪当年已近九秩的衡粹老人走访旧识和学生,知道一些新月派文人的故事。也由此,我写下了关于余上沅戏剧生涯的长文,是最早为余“平反”其戏剧界地位的文字。也由此,我写了他们的故知梁实秋与陈衡粹的书函往来。去年,安东社长返沪,我趋前探望,他取出一帧衡粹女士所绘的小写意花卉,雅逸之致,汩汩而出。睹物思人,感喟系之。

安东社长今写老夫子从周先生,披文入情,生动盎然。当年身在同济,也多有机会与老夫子接谈。从周先生喜来社与我们寒暄一刻。记得在三好坞撞见,他会拉你在圆石凳上就座,用一口绍兴官话发一通文人的“牢骚”,指斥所见的种种不文化之类。记得当年老夫子所赠的“兰竹”几幅,今已不知所终,是为遗憾。不过真正遗憾的是当年未能为陈老夫子编上几本书,这个专利被他“安”在出版社的“内应”,他的弟子张小岗兄“垄断”了,今之想来,至憾。

岁月苍狗,三十多年前同济旧事,历历在目。顷读安东社长文,属笔记之。(徐明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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