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永浩玩砸了?熬过6年跳出手机做电脑被吐槽,喊话锤粉理解万岁

老罗这次爆发了。过去5年,在遭遇一次次滑铁卢后,老罗依然匍匐在战场的边缘,没有当逃兵,因而凑上了一些装备:更多资本、更专业的团队和更职业的罗总。这让他给人们带来一些意外,在鸟巢的上空,让理想主义所向皆靡。

撰文|郑亚红 吴勇

编辑|赵艳秋

北京的小雨下,从四面八方涌入鸟巢的3万人,大多是抱着一年一度看“春晚”的心态习惯性赴约。但对于过去5年,在起伏跌宕中站回原点的罗永浩和锤子科技,这场发布却真的影响到,是否能在2018手机行业逆风中翻盘,“颠覆”自我。01

罗永浩这次爆发了。来听相声的人要失望了,来看手机发布会的人也要失望了。

5月15日晚,锤子科技在鸟巢举办了年度新品发布会。比老罗预定开场的时间晚了15分钟,罗永浩穿着标志性的黑色衬衫出现在了鸟巢。

北京地铁公司为了锤子科技发布会的顺利召开,关闭了鸟巢附近的一座地铁站。但北京的天气并不打算给老罗面子,从下午四点开始鸟巢附近就下起了暴雨,不过,会场的上座率依然相当高。

当3万多人冒雨来到现场,原本以为只会是一款全面屏的旗舰手机,但老罗却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了一台27英寸的电脑——坚果TNT工作站,并向大家演示了重新定义的种种——个人电脑、Office办公软件、搜索和及时通信工具。

手机倒成了整场发布会的配菜,老罗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完成了介绍,未来锤子手机都名为坚果手机。相比于介绍手机时的驾轻就熟,他不得不把大量的时间用在了教育用户如何使用一台重新定义过的电脑。

笑声和欢呼声比往常少了很多,尤其是在空旷的鸟巢。而为了能完整介绍这款陌生产品,罗永浩不得不压缩调侃的时间,一本正经的完成产品介绍。

但在真正重新定义之前,老罗却不得不面对演示频频失误的尴尬。在一款花了6个月时间打造的工程机上,老罗坐在一张办公桌前,进行了演示。他按住按钮进行语音输入,却多次出现卡顿。

老罗已经开始着急,自言自语,“完蛋了”“玩砸了”,而台下三万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坐在办公桌前的老罗能顺利地完成演示。老罗的野心已经很清晰,AR和VR的来临还需要十年,而在新一代的交互方式到来之前,会有一种更贴近用户体验的电脑来填补。“我想用科技改变世界,而不是来赚你的臭钱的。”他说。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重新的工具,很多来自国产合作伙伴,其中永中软件是一家经历了与微软对抗时代的国产软件企业,而即时通信工具则来自一家国内创业企业。这些国产化的标签也非常符合当下民众的心思。

无疑,老罗这次是进取的。比起几乎不变的PC、办公软件、搜索和最近几年用法没有发生大变化的即时通讯工具,老罗这个门外汉却给用户带来了更多想象力。虽然老罗对大家现在还用不上表达了歉意。

尽管再次登台小心翼翼,观众们觉得相声表演越来越趋于平庸。但六年的打磨和试错,让老罗张牙舞爪的铁锤变成坚果,企图飞出星球,完成新一轮理想主义的征程。02

2011年,这个世界发生了两件事,这两件事足以影响一个网红老师接下来的人生。第一件事,乔布斯去世,第二件事,雷军创立小米。

在此之前,网红老师经历过狷介反叛的少年时光和复杂的职业生涯,最为大众熟知的是“老罗语录”。

当乔布斯去世,雷军成了雷布斯后,网红老师的心蠢蠢欲动。前者是他的偶像,后者是以其中国继任者形象出现的勤奋商人。

网红老师瞭望着空荡的十字路口,他感到额头的“王”字隐隐发烫,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唯一能够继承乔帮主衣钵的东方匠人。

这一年年底,他抡起铁锤先后砸烂了23台冰箱,并在几个月后宣布,罗永浩要做手机了。

抡起铁锤的罗永浩像一个异类。他生于东北吉林延边,自我评价属于“攻击型人格,好斗”。除了砸冰箱,他还曾将自己的铁锤对准过俞敏洪、红十字会、厦门政府以及少年时那个欺骗他200块奖金的补习班。

这样的罗永浩,被认作是一个有天赋的行为艺术家和反叛者,堪比安迪·沃霍尔或者切·格瓦拉,而他的锤子砸的则是一切潜规则和伪权威。

带着这样强烈的精神偶像光环创业,老罗是特别的。他不仅开创了一条情怀造机路径,而且自带一批自来水,这批粉丝有人是他的学生粉、相声粉,有人是他的理想粉。他们被称作是“锤粉”,实际上更准确是“罗粉”。

他们发自内心认为,老罗才是“中国版乔布斯”,雷军只是一个“Are you ok”都说不清的土鳖,他的梦想要靠我们来供养。

到底谁才是中国“乔布斯”?

然而,尽管心高胆大,罗永浩跳进的并非是一个处女之地。2014年5月姗姗来迟的锤子T1发布时,小米当年上半年的销量已超过2600万台。

但老罗却在锤子科技建立初期,将宝压在了一场场声势浩大的“相声会”、“天生骄傲”广告语宣讲和花式营销海报上。

名言和营销文案就如同老罗脱口而出的段子,他跟韩寒一样,是贴着“叛逆”标签的金句制造机。

从开始做锤子手机,罗永浩从未在微博上停止发声超过72小时,他也许是最深谙互联网网民心理的大师,与他的支持者和反对者不断互动,紧紧彪上热点公司炒作自己,苹果、三星、小米、OPPO都被老罗完美的利用过。

“我们做两到三代产品之后,灭掉苹果是没有问题”、“用户体验、审美、营销推广、恋物、完美主义倾向这五项我都不输乔布斯,只差了一个现实扭曲场,但我人格力量远胜,加上这个行业全是土鳖和笨蛋,不骄傲地说,胜算很大。”

擅长输出价值观的老罗,在当代企业家里,还拥有傲视群雄的营销天分与嗅觉。锤子TI手机发布时,在国产手机一片追求性价比的声浪中,他却站出来问大家:“怎样令人信服地打造一部4000元的精品手机?”,并顺带说了句“产品最重要的是人文情怀”。

然而,老罗生不逢时。2013年之后的手机市场,口碑、情怀、创意,已经不再具有“芝麻开门”的魔力,取而代之,赌桌上最重要的筹码是技术、工程、供应链和渠道。

凭着一腔热血的文科生罗永浩此时还未意识到,理想和布道的力量在这场实业竞争中仅仅只能发挥3个小时的效力——发布会演讲一结束,脆弱将无所遁形,产品中所蕴藏的价值才是真正被消费的核心。

现实中,每一款锤子手机发布会狂欢之后,精神导师就会走下神坛的一个台阶。

创业5年后,吃尽苦头的老罗明白,自己最应该做的不是理想导师,而只是锤子科技的CEO。他首先需要做的,是一款理想的产品。03

“我不是为了输赢,我就是认真”。四年前,北京国家会议中心, Smartisan T1发布会,罗永浩在这里演讲了整整3个小时。会场中坐满了上万人,还有数百万人守着直播看老罗“讲相声”。

各地赶来的死忠粉

最后他宣布T1“将是东半球最好用的手机”,这款有着3颗实体按键的手机售价3600元。

Smartisan T1在老罗心里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作品,后来多个场合他屡次提及这款手机出色的工业设计,以及它获得了iF国际设计奖金奖这一事实。此外,罗永浩还把极大的热情放在了解决“预装的第三方应用可以卸载”上。

但更多人看到,老罗自T1便开始,以在细枝末节上较真,来区隔自己不同于其他庸俗友商,彰显锤子情怀和品牌调性。

事实上,首次做手机的老罗,在Smartisan T1上定价策略翻车,一年内手机价格从3600元跳水到2000元以下,把之前豪言“降到2500以下,我是你孙子”的自己,辈分一夜之间降了两级。

后来Smartisan T1 被失败博物馆收藏。馆委会表示,“Smartisan T1蕴藏着诸多有趣的失败细节,还有那些精妙的bug,它们都包含于一个完整一致的失败产品概念下,这些都令我们着迷”。此外,“Smartisan T1失败的非常特别,冷门需求置于相当高的优先级,毫无意义的对称美学,很符合强迫症用户的喜好。”

Smartisan T1给老罗带来的初失败体验还不远不止此。从“罗粉”转换成“锤粉”的粉丝,突然有一部分认清了真相:相声好听,但锤子手机真的不行。

与萎靡销量相伴的,是老罗这个行为艺术家一意孤行和火爆脾气带来的负面影响。

Smartisan T1发布3个月后,“天生骄傲”的老罗大张旗鼓地跟王自如掐起来。对质当天,他在口舌上碾压对方,却也对T1的质量问题,承认大半。这一场争论只有iPhone是赢家,免费被做了3小时广告。有锤粉在知乎上坦言“本人本来也是打算买个锤子给家里人用的,但那晚之后,粉转路人。”因为那晚的对质,老罗的气场讨好了铁杆锤粉,却吓走了更多的路人。

罗永浩王自如优酷掐架

1年多以后,2015年12月,李中秋让44岁的老罗站在了被告席。李中秋是一个锤粉,因为Smartisan T1跟老罗演讲时描述出入较大,选择用法律维护自己的权益。他说“我之前选择忍受,但慢慢的一件事一件事的累加让我感到失望了。”面对李中秋,罗永浩喊话:“我胜诉就饶你,败诉咱就上视频开撕。”但后来锤子赔付了9000多块,罗永浩也承认,自己在发布会上的口误——把“预装第三方应用可卸载”说成了“预装的应用可卸载”。

TI之后的T2延迟了半年才上市。罗永浩承认,那是因为TI出了问题,骨干都跑去救火了。同时,由于老罗坚持全金属中框的工艺需要突破,也导致其进度拖后,错过最佳销售档期,以至于,直到现在,锤子科技都不好意思公布T2销量。而坚持了全金属中框的T2是当年市场上唯一没有指纹识别的旗舰机。

锤子T2

在这期间,锤子科技2015年举办了一场“史上最伤感的发布会”,发布了坚果手机,其千元以下的定价,糖果配色,塑料后壳,都让老罗创业初期坚持的高级审美经历了一次地震般的滑坡。没办法,他只能承认错误,甚至向雷布斯公开到了歉,承认自己的无知。

随后的2016年,锤子继续推出迭代手机,然而销量上的表现依然平平。10万台、20万台……整个2015年锤子科技全年亏损4.62亿元,到了2016年,其营收为8.09亿元,净亏损4.27亿元,净资产为负2.4亿元。

但罗永浩依然充满自信,继续散发着自己的毒舌魅力和精神感召,招徕信众。他说苹果已经沦为乡镇企业,魅族和小米一个笨一个土。只有走情怀路线,才是消费品领域最成功的路线方针,不信你们看看星巴克。

锤粉能做什么?在罗永浩这里,尽管他十分重视他们,正如今天坚果R1在全国各个一线到18线城市同步开展线下观影,但老罗从不认为自己是靠粉丝驱动的,“买我手机的人不是我的粉丝,他们是某种信念、某种价值观、某种理想、某种人生态度的粉丝”。

但不管是哪种粉丝,罗永浩凭着这帮人坚持了下来,在一次次滑铁卢后,他依然匍匐在战场的边缘,没有当成逃兵。

而且,他自身也做出了巨大的改变甚至妥协。04

“过去,我要是在机场看到一个衣冠楚楚的家伙拿着一本杰克·韦尔奇在封面上’狞笑’的《赢》,就会觉得这个笨蛋没救了,但现在我也会拿着这样的书硬着头皮看完。”

自2012年正式创办锤子科技,文科生罗永浩如同一个主动靠近绞肉机的大肥羊。他缺乏资本,不懂技术,甚至找不到合拍的创业伙伴,他在这场创业里唯一擅长的是开发布会,以及写广告语。

老罗语录句句精彩

但绞肉机是不会同情大肥羊的。经历了一次次低谷后,老罗开始学着做一个“笨蛋”。

2016年时,创立四年的锤子科技在外界看来已经走到了生死边缘的时刻。它六次被传倒闭,五次被传收购,三次被曝光资金链危机,一度发不出工资,企业净资产余额只剩20万元。

而那个时候,团队也如危卵,几大护法先后离开,闹得最大的是当时CTO钱晨的离去。网络上传言,罗永浩曾经因为T3的设计,跟钱晨起了冲突,两人互相讽刺挖苦,老罗甚至将矿泉水瓶砸向了这位技术官。后来这位“开朝元勋”离开锤子,老罗回应说:“他50多岁的人了,早一点退下来是他个人的意愿,也是我们共同协商的后果。”

罗永浩承认,公司部分员工进入了疲惫期。为了鼓舞士气,他自费给员工发放了《埃隆·马斯克传》。

过去这几年,老罗意识到自己可能管的是有点多。东东枪提到过一个故事。他有一次见罗永浩拍桌子,是一位设计师拿着张海报打样来给老罗看,他左看右看,说:“这两边的边框是不是不一样宽啊?”后来证明,左边确实比右边多了一个像素。罗永浩就拍桌子说:“找的是一流的设计!结果哪边宽一点还得我自己看!”

东东枪后来跟几个专业做设计的人聊这事儿,大家都觉得,一个好设计师的价值,也不是看出哪边多1个像素。罗永浩如果因为这个发火,那是他不了解一流设计师的价值。

东东枪也不知道,是罗永浩不懂设计,还是说这些话的人不懂罗永浩。

现在,罗永浩开始接受一些妥协。比如客服满意度,以前,他认为最理想的状态是100%。现在,他知道,非100%的状态才是最健康的,可以避免有无赖恶意骚扰。

老罗在管理上遇到的问题越来越少,他说学着考虑全局,也学着更好地平衡事实、公平和情感之间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花了更多的时间,通过找相应领域的牛人的来解决锤子科技的问题。

后来罗永浩花了七个月,跑了无数次上海谈下了吴德周,这位前荣耀产品副总裁的加入让锤子科技更加向主流靠拢。吴德周到来后,之前机型被广泛批评的地方,逐步做了改进。摄像头一直是锤子系列被吐槽最多的地方,去年推出坚果Pro是第一次采用了双摄像头,大光圈技术,这是在吴德周的主导下完成的。

收敛攻击性,是老罗在飘摇的2016年悟出的道理:“我以前在互联网上吵架是从没输过的,但经过做企业这四年半的血雨腥风,我的心胸已经大到了我历史上所有的敌人都跑到我的心胸里,我还是会觉得里面很空旷。”

罗永浩在互联网也变得 “心胸宽广” 起来

锤子科技暂时完成了一个作坊到科技公司的初步过度。老罗也终于可以划清自己的使命和功能。

转机也在2017年悄然而至,锤子科技开始起死回生。坚果Pro是救命草,这款旗舰机型销量突破百万,占锤子手机史总销量的一半。

这样的数字对于华为、小米和OV而言可能不值一提,但对于老罗和锤子科技,却是坚实的一大步,一个边缘化的品牌终于可以有底气说自己是“小众品牌”了。

在去年一场发布会上,老罗自嘲道:“感觉自己终于要成了,但又一想,这种感觉已经有四次了。”他哽咽,说自己厚着脸皮坚持了五年,就这样挺过来了。没有人能想象到,老罗的精神垮了会是什么样子,他说:“从心理承受能力上,我这个人是不可能垮的。”

除了挖来团队,在融资方面,与阿里失之交臂之后,去年8月锤子科技终于等来10亿元的战略投资,其中6亿元来自成都政府,一半为股权投资,一半为债权投资。随后,锤子把总部从北京搬到了成都。此外,私募基金投资4亿元。罗永浩更加敢吹了,他说:“任何地方政府把我们引进来都是一个香饽饽儿,而且是快熟的。”

经历过2017年后,锤子科技如同一个等待转正的旁听生,老罗最终又扛着他的“罗布斯”大旗重新站在了起跑线上,时隔5年,除了那二两情怀肚腩,老罗终于攒齐了其他的装备:更多资本、更专业的团队、更职业的罗总。

今天这场号称全球参与人数最多的科技产品发布会,老罗的调门和嗓门都很高。无论美名还是骂名,总比没有声响要强。

乔布斯式的颠覆暂时还无法发生在老罗身上,但这些噱头已经成为老罗的保护色。老罗曾说:“当我们的商业能力和那些巨头没有多少差异的时候,理想主义将所向皆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