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艺轩

当西伯利亚高压促使凛冽的冬季风吹向欧亚大陆的“黑色之路”，小麦如同江流般沿着这条古老的商路汇入谷物的海洋，小麦仍在这片土地上发芽、生长，等待收割，运往远方。人类依靠环境而种植粮食，再通过劳动将其加工作为资源供养四方，并以此不断地推进人类社会发展与进步。

2011年，历史学家斯科特·雷诺兹·尼尔森（Scott Reynolds Nelson）跨越大洋抵达敖德萨，踏上这片肥沃的黑土大地，一路沿溯河流，穿越港口，探访欧洲谷仓的发源地——乌克兰和俄罗斯。从他踏上欧洲谷仓起，历时十一载，完成《小麦战争：谷物如何重塑世界霸权》（以下简称《小麦战争》）。

《小麦战争：谷物如何重塑世界霸权》(美) 斯科特·雷诺兹·尼尔森  著  中国出版集团中译出版社

尼尔森是美国历史学者，现任佐治亚大学的杰出人文学科教授，其最新力作《小麦战争》以小麦为主角，讨论小麦的种植、生产、贸易是如何在过去一万年中塑造着世界格局，并造就如今的世界。

对谷物的控制极其重要

该书指出，在大国之间的竞争中，对谷物的控制即为最重要的权力。尼尔森颇具雄心地将小麦作为中心，透视支撑小麦生产、运输、贸易的劳动和政治体系，并以大西洋的两岸——俄国和美国在19世纪兴衰的命运为例，展现小麦种植、贸易和控制在毁灭和建构世界霸权中的关键作用。

尼尔森最先将目光投向古老的丘马克商人。他们亦兵亦商，赶路时的歌声回荡在由脚步和牛拉货车所开辟的“黑色之路”上。此后数千年，小麦如同江流沿着这条“黑色之路”自黑海沿岸的港口奔向广袤的欧洲大陆——在罗马帝国的行军路上被士兵种植、收割；在中世纪自治城市的磨坊中被磨成面粉；在伊斯坦布尔的面包工坊中发酵；在麦哲伦的船队中被当作宝贵的粮食；在法国大革命前夕变得稀缺并引起饥饿所驱使下的革命。叶卡捷琳娜大帝试图通过掌控这条“黑色之路”，利用俄国庞大的小麦产量来进行粮食贸易控制整个欧洲，进而建立俄罗斯帝国。然而，这条奔涌的、养育并串联欧洲历史的谷物之河在美国内战后被阻塞。

美国内战时期所修建的横贯大陆铁路不仅是联邦与南部同盟作战的保障，更是一条直通大西洋的粮食走廊，在战后推动着粮食出口。芝加哥期货市场的发展，更是降低了小麦远程大宗贸易的成本和风险。铁路和硝酸甘油的发现，使安特卫普等港口得以拓宽和加深，无数货船由此扬帆远航，在美国资本主义的运作下，来自北美的小麦沿着新建成的横贯大陆铁路涌入大西洋，重塑欧洲的结构。自此，欧洲大陆粮食价格暴跌，俄国利用小麦掌控欧洲的计划破产。一批商业巨头崛起，并帮助德国和意大利走向强盛，加速哈布斯堡王朝和奥斯曼帝国的衰落。至此，欧洲的强权地位也发生了转变。小麦引发了欧洲对资源的争夺——它成为引发第一次世界大战和俄国革命的关键因素。

粮食影响着文明兴衰

小麦贸易是否也有魔力失效的时候呢？

看似在中国清朝、俄国及奥匈帝国，小麦贸易失去了其强大的权力。小麦贸易所产生的政治权力随着税收和关税的流失被夺走，小麦仅作为一种作物，甚至无力养活这些国家的人民。于是20世纪初，这些政权相继覆灭。

尼尔森以全球视角，在资本主义史的框架下探讨了小麦生产与贸易、生态所影响的各国政治的互相角力，并着重讨论在1789年至1919年美国和俄国关于小麦的竞争，以及该场竞争所决定的两国的国家命运。同时，他以多元比较的视角分析，利用大量现有研究，综合讨论小麦所串联起的世界史。尼尔森不仅讨论了美洲、欧洲、东亚农业发展以及朝贡体系的破坏，笔触还涉及中东、非洲及各地的殖民扩张。同时，他引入数据统计分析讨论资本市场席卷下的美国路易斯安那州的土地价值。

这些具有综合视角的研究帮助尼尔森有力地解释了小麦对俄国和美国的影响。他以其流畅而贴近生活的文字，极具思辨性的叙述，以小麦为起点，引领读者走向帝国的基层，并重新认识18世纪至20世纪世界格局变动中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故事，丰富读者认识历史的复杂与诡谲。

尼尔森在本书中提供了一个新的交叉视野：谷物作为生态环境中的一环，而其生产、运输和贸易过程中所需要的劳动与政治系统的运行息息相关，谷物作为联系生态、劳动的关键，因贸易与国家政治自下而上的建设产生了复杂的互动。这一角度可以帮助人们重新思考谷物与政治的关系。

时至今日，粮食仍然是被我们“日常性忽视”的重要战略资源，它在自有人类开始驯化种子、种植作物起，作为日常必需品维持人类近万年来的生活。粮食生产、储存、运输和贸易是文明兴衰的决定性因素，而支持小麦遍布世界的劳动、环境和政治，不仅塑造着过去的世界格局，也将持续构建我们未来的世界。

【编辑：张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