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晚报周末特约主笔、知乎专栏作家 张鹏

英国这个春天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边不景气的经济导致全国多地几十万人罢工，那边本就不太稳定的政坛又遭遇新的风波——近日，英国首相里希·苏纳克因未按规定申报妻子受惠于官方政府的投资行为，遭到英国议会标准委员会调查。

这不免让人担忧，如果苏纳克此时去职，那将是英国一年内第三次换相。

临危受命

2022年10月，英国第56任首相伊丽莎白·特拉斯激进的“迷你预算”经济政策遭遇惨败，上任仅45天便黯然离职。随后，原约翰逊内阁的财政大臣里希·苏纳克依靠保守党内支持，临危受命担任英国第57任首相。

特拉斯之所以选择激进改革路线，就是因为英国的经济形势严峻，不改不行。而英国的经济乏力问题并不会因为换相而结束。作为第一任印度裔首相，苏纳克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危机四伏。他接手的是一颗烫手山芋。

俄乌冲突后，欧洲遭遇了能源危机。再加上美国借机进入加息周期，欧洲的大量美元流向美国。作为深度绑定美国的盟友，英国经济受到较大影响，英镑一度持续贬值，引发严重的通货膨胀。

截至2023年4月，英国的通货膨胀已连续7个月超过两位数，而工人实际收入大幅下降。2月份，英国50万工人大罢工，随后各地罢工潮此起彼伏。为此，苏纳克不得不撕下英国标榜的“民主、自由”外衣，推动出台反罢工法案，将对达不到“最低限度服务”的卫生、铁路、教育、消防和边境安全等领域工人进行惩罚。

然而，苏纳克不惜背负骂名推动出台强力措施，也不过是扬汤止沸，作用仅仅是给苏纳克内阁争取改善经济的时间而已。如果英国的经济问题不解决，社会问题迟早会再次爆发。其结果不仅仅是苏纳克去职的问题，还有可能导致英国保守党连续3届持续15年的执政在2024年大选终结，其对手英国工党可能借机再次上台。

去留关键

不过，苏纳克的首相之位，目前还没到风雨飘摇的地步，除非其本人顶不住压力而辞职。

首先，尚未发现苏纳克涉嫌腐败的证据。本次涉及的儿童免费保育政策，投资达40亿英镑，该政策的初衷，是国家出资帮助收入较低的在职工作父母照顾孩子，以此刺激英国人充分就业。这是上一任特拉斯内阁出台的经济刺激措施，苏纳克并未参加特拉斯内阁。但苏纳克的妻子阿克莎塔·穆尔蒂在政策出台前一周，刚刚入股一家儿童保育机构，该机构又是英国政府认证的六家保育机构之一。不过，毕竟没有切实证据能够证明其中存在腐败。所以，从公开信息看，苏纳克是没有履行申报手续，虽作为政府首脑有缺乏诚信之嫌，但还不足以掀翻其相位。

再加上苏纳克上台后，英国的经济形势已较特拉斯时期有所好转，如英镑升值，失业率也维持在3.8%的常规水平，还远远不到民怨沸腾的程度。因此，还未到苏纳克必须辞职，或保守党必须抛弃他的地步。

政治考量

实际上，苏纳克一时不会因此事去职，也有政治因素考量。

首先，英国的行政权早已形成对议会的压制。英国当今议会和历史上已经有很大区别，控制议会多数席位的政党组阁后，党魁实际上也就控制了议会。所以，议会对多数党领袖苏纳克的监督作用是极为有限的。除非有重大罪行和失职，否则对苏纳克的弹劾很难在议会获得通过。

此外，民意并不决定首相的去留。由于英国采用的是“简单多数”选区制度，获得简单多数的政党可以统统拿下选区，所以议会席位多少和民众支持率并不画等号。同时，党派的党魁是党团内部选举产生的，并不需要民众投票。因此，作为议会多数派，只要保守党内部团结，坚决支持自己的党魁，苏纳克的相位就很难被撼动。

客观来说，不论对保守党还是对英国而言，当前糟糕的经济形势以及复杂的国际局势下，实在不宜在国内掀起风浪。因此，可以预计，英国内部的“保相派”力量会比较强大。若短期内未能爆出具有杀伤力的“重磅炸弹”，苏纳克此次调查风波有可能“雷声大，雨点小”。这对英国短期而言是有利的。但长期来说，此次事件暴露出的英国国家政策让经济精英阶层更易牟利现象，或许正是英国数百年来阶层固化、社会活力不足背后的顽疾之一，若未能以此为契机进行整顿，恐怕会持续伴随江河日下的大英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