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如果一名美军士兵想要搞外快，最简单的方法是什么？

很多美国大兵用自己的行动做出了回答——卖军火。

2022年4月，美国司法部对一起向芝加哥黑帮团伙倒卖枪支的案件嫌疑人提出指控，其中有3名美军现役人员。这3名士兵驻扎在肯塔基州的坎贝尔堡，利用身份便利从经销商处购买枪支，转手出售给帮派成员。美司法部称，仅是这3人就向帮派提供了90多支枪。

这件事之所以被发现，是因为拿到枪的黑帮成员扭头就耐不住性子开始火并，芝加哥有2起凶杀案与这些枪支有关，造成至少1人死亡，7人受伤。

90多支枪还不是最刺激的。2021年6月，美军调查人员在亚特兰大一处民宅内发现一个弹药箱，里面存有30发MK-19自动榴弹发射器使用的40毫米口径高威力穿甲榴弹，这些穿甲榴弹可以击穿约7.6厘米厚的钢板，杀伤半径约15.2米。

在被发现之前，押送弹药的士兵没有报告任何异常情况。换句话说，要是调查人员没发现，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根据美联社的报道，美军从2010年到2019年光是军用枪支就丢了至少1900支，这些军用武器大多数都到了街头帮派手里。2016年8月，加州一位犯人在假释期间又被捕了，因为他手里有一个军用肩扛式火箭发射器。

除此之外，美国警察去抓毒贩的时候，都能顺手缴获不少军用防弹衣，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军方抗议。

如果这些倒卖军火的士兵只是为了赚外快，那真是谢天谢地了，可惜他们不仅仅是为了美元——很多士兵本身就是帮派成员。

1

2021年9月20日深夜，美国路易斯安那州发生了一起帮派枪击事件，随后，美国陆军第10山地师第3旅的4名士兵被逮捕。根据报道，这4名美军士兵因共谋实施武装抢劫未遂、使用枪支进行严重攻击、非法使用武器或其他危险工具，以及对财产造成严重损害等刑事罪名被捕。

用当地一名警长的话说，“我不想通过称他们为帮派来给他们任何街头荣誉，但他们是一群紧密团结的人，主要是年轻人”。

按照警方说法，这几个年轻人搞的帮派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毕竟“他们只是为了好玩而偷偷摸摸地开枪打对方”。而美国陆军刑事调查司令部在2021年表示，陆军内部涉及帮派的活动有所减少，只不过刑事调查司令部自己也承认，这样的下降很可能跟疫情有关，毕竟大部分人都只能在室内活动。

2003年，五角大楼组织了一大批专家，花10年时间针对美国军队搞出了6份调查报告，其中一份报告称，“有些军人的记录表明，他们在服役前和服役期间有过不合乎标准的行为，这些个人构成了其行为具有毁灭性的群体”。

事实证明，“不合乎标准”远不够形容这些行为。

2005年7月4日，美国中士朱万·约翰逊在一个德国公园被打成重伤，并最终死在了医院，而这个公园距离他的驻扎地不远。

朱万是被人打死的，某种程度上还是自愿被打死的。根据审讯得到的供词，朱万当天准备加入一个被称作“黑道门徒”的帮派，这个帮派在这个地区的头目，是一名空军基地的前飞行员，而成员基本上都是军队成员或者前军队成员。

根据供词，在“黑道门徒”里军衔并不起作用，而想要加入帮派，必须经过考验，比如挺过成员的殴打之后，“跳入”（jump-in）组织。当天晚上，朱万被9名成员拳打脚踢了整整6分钟，之所以是6分钟，是因为六芒星是他们的主要标志。

6分钟结束之后，这些人宣布朱万合格，能够加入帮派，却发现自己下手似乎有点重。但是朱万表示自己没有问题，让他们送自己回营地。结果当天晚上，朱万就停止了呼吸，经过抢救之后依然死亡。

尽管领头人警告其他人，谁敢乱说就杀他全家，但纸毕竟包不住火，一名士兵被活活打死不可能没有任何调查。2006年5月，在悬赏5万美元征集破案线索后，调查人员发现，约翰逊的死与黑帮有关。

朱万的死虽然是个意外，但美国军队内部的帮派活动确确实实在迅速增多。

2007年，FBI发布了一份关于军方内部帮派成员的报告，称美国的新兵筛选机制没什么用，帮派成员和极端分子都能够进入军队。按照FBI调查员詹妮弗·西蒙的说法，1%到2%的美国军人都属于帮派成员，这个比例是普通人群的50到100倍。

到了2011年，FBI下属的“国家帮派情报中心”（National Gang Intelligence Center ，NGIC）发布报告称，美国境内大约有140万名帮派成员，军方已经看到来自美国100个地区53个帮派的成员在武装部队的每个分支中应征入伍，“海军陆战队中有28个帮派，空军中有5个”。

不仅帮派数量和成员在增加，这些成员还在努力“做实事”，前面提到美军很多武器装备最后莫名其妙跑到了街头帮派手中，其中少不了这些“内线”成员的努力，“帮派越来越频繁地获取高能军用级武器。联邦调查局和执法官员表示，帮派成员可能正在将枪支输送给他们的街头同行。”。

这些武器装备包括步枪、手榴弹、防弹衣、火箭筒，以及前面提到过的榴弹炮。

如果说这些帮派成员只是倒买倒卖军火，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至少在美军内部掀不起什么风浪。但从上面的案件和示例也可以看出，军队内的帮派成员并不是与世隔绝的，他们来自社会，最终也要回到社会，而且日常的活动也跟外界息息相关。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美国军队简直是在给帮派提供免费培训。

2

实际上，美国军队和帮派的联系由来已久。

南北战争结束之后，很多退伍老兵就开始到处进行犯罪活动，比如抢劫银行、劫持火车。更早一点，独立战争后，很多退伍士兵直接化身成了海盗、河盗，到处袭击船只、杀人抢劫。

这些人虽然曾经服役过，但毕竟已经离开了军队，于是相关研究者将他们跟军队中的帮派成员一起，称作MTGM，即“受过军事训练的帮派成员”（Military-Trained Gang Member）。这些帮派既包括街头帮派、监狱帮派，也包括飞车党和各种极端分子。他们共同的特征，就是受过军事训练，更详细点，就是在美国军队受过军事训练。

2011年，有研究者针对警方搞了一次调查，受访者报告说，他们辖区内大约 10% 的帮派成员是MTGM。专门研究这个问题的卡特·F·史密斯博士根据后面多次调查的情况估算，2017年美国境内最保守有147500名MTGM成员，而最高的估计则达到了495000人。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美国军队对这群人基本上没有太多关注。不过从1980年代开始，越来越多的帮派成员开始加入军队，到了90年代，这个问题越来越明显。

1992年12月，艾伦·金和他的三个孩子在家里被杀，他的妻子是一名美军士兵，正在韩国执勤。军人家属被杀，还包括三个孩子，这么大的案件肯定要查清楚。结果调查结果让人大吃一惊，作案成员中包括两名现役士兵，两人把帮派成员送到了受害者家门口，在其作案后又开车把凶手接走，并帮助他们销毁证据。

至于为什么要杀艾伦·金，是因为他们怀疑对方曾经举报自己的毒品窝点。两名士兵对帮派表现出来的忠诚远远超过了对军队的忠诚，警探约翰·林格说：“我们在军队中遇到了一个可怕的帮派问题。”

在此之后，搞事的人越来越多，美军本来以为主要是自己招了太多有极端思想的不安分子，结果调查之后发现极端分子不是大问题，反而是有组织的帮派问题越来越严重，“与帮派有关的活动似乎比极端主义活动更加普遍”。

这个问题本来应该获得越来越多的重视，结果2001年9·11事件发生了，当时正在调查各种帮派问题的专家和工作组，几乎一夜之间全都跑去调查恐怖组织了。

另一边，很多帮派成员在自发加入军队，还有一些帮派甚至组织自己的成员主动参军。

在主动参军的帮派成员中，有一少部分是为了借此脱离帮派，而更多的人则是为了“进修”。

加州司法部在一份报告中说，帮派成员加入军队主要有三个原因。

首先就是为了学习各种军事战术，等到回去之后利用学到的本事去对付敌对帮派或者警察，用FBI的话说，“受过军事训练的帮派成员对执法人员构成了独特的威胁”。

2005年1月的一个晚上，19岁的陆战队一等兵德雷·拉亚，在加州一家超市门口开了一枪，然后对店员说：“有人向我开枪，请你们马上报警。”警察闻讯赶到，拉亚躲在一旁，端起枪开始扫射，一名警察当场被打死，另有一人身受重伤。警方通过调查发现，拉亚入伍前就是黑帮分子，案发前刚刚在军中学习了伏击战法。2006年，一名隶属“眼镜蛇王帮”的前海军陆战队士兵因持枪抢劫和袭警被捕，他表示，加入军队就是为了“学习射击技巧”。

另一个原因听起来比较离谱，那就是为了学习医术。出来混除了砍人还要防止被砍，就是被砍了还得能治，为了活得久一点，医疗技术和战斗素养同样重要。

至于最后一个原因，就是前面说的搞装备，把军队里的枪炮给运出去，最好是让帮派弄上一水的正宗美械。2006年6月，一名美陆军士兵与六七十名同伙，一起偷窃并走私军事装备，在被捕后，该士兵称许多负责弹药及手榴弹分配的军人都是黑社会成员。

不过，在一些研究人员看来，这些帮派成员从军队中获得的最危险能力，既不是战斗素养，也不是军事装备，“歹徒在军队中学到的最危险的东西就是领导能力”。

这些从军队中回归的帮派人员更容易混到高层，也让帮派变得更危险，“他们学习了他们的军事风格，并用来提升帮派的生产力、网络，以及所有这些东西”。

对这些可能造成的危害，美军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不仅熟视无睹，甚至有纵容之嫌。

3

根据美国的规定，有反社会和反军队倾向、患有精神疾病、有犯罪前科者的人，不适合服兵役；吸毒酗酒成瘾、贩卖毒品或有“重罪历史”的人不得参军；跟敌对团体、暴力团体或外国政党有密切联系的，一概禁止入伍。

按照这些标准，军队中的帮派成员是无论如何都不合格的，但实际操作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美国一家电视台曾经通过隐藏摄像头拍摄了美国征兵现场，当时一名应征人员询问到：“我曾经加入过帮派，有问题吗？”结果征兵负责人回答说：“你过去可能有一些帮派活动……好吧……不过这件事不会让你不合格……”

2006年，美军推出了“道德标准豁免计划”，允许征召吸毒、酗酒及有犯罪记录的新兵，大量涉及精神疾病、暴力犯罪、宗教背景以及帮派势力的“问题青年”被征召入伍。单单是2006年，为了完成计划中的征兵数量，美国陆军就招募了近6000名犯过盗窃、伪造支票等“轻罪”的新兵，犯过“重罪”的新兵则多达901名。2010年，陆军招募的新兵中超过15％有违法犯罪记录。

与此同时，很多征兵官员为了提高征兵率，甚至会主动协助这些帮派成员蒙混过关，毕竟军队高层就算看到他们摆出黑帮手势，也一点不在意，“这可能是一些官兵自娱自乐的产物，并非意在表明自己的黑帮身份”。

不过，指望美军能够解决这些问题也不现实，用一位研究者的话来说，“军队存在帮派问题仅仅是因为它是周围社会的缩影”。举个例子，很多MTGM成员是墨西哥裔，或者是白人至上主义者，很明显，这些问题肯定不归美军来管。

而研究机构总结的年轻人加入帮派原因中，包括缺乏基本生活技能、受教育程度低、社交能力差、吸毒、缺乏合适的同伴和成人榜样……

这里面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是一个大问题。

很多在军队中的帮派成员，为什么脱离军队后还是加入帮派，几乎无缝衔接？有研究人员做过调查，这些人中只有20%的人有合法工作，80%的人在某些时候有工作，而这些工作大多数时候也是在快餐店、干洗店，或在建筑工地上进行体力劳动。

就算他们想要金盆洗手远离打打杀杀，也得有地方吃饭才行。对他们来说，“美军”跟“帮派”这两个选择，也没有什么本质区别。至于说参军，只不过帮他们学了一身杀人的本领，搞到了杀人的枪。

参考资料：

Carter F. Smith：《Gangs and the Military: Gangsters, Bikers, and Terrorists with Military Training》

Carter F. Smith：Gangs and the Military Note 1: The Increased Threat of Third Generation Gangs with Military-Trained Gang Members》

中青报：《为了“荣耀”　黑帮分子争当美军》

CBS：《Exclusive: Gangs Spreading In The Milita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