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932年实行君主立宪以来，发生过至少20次政变的泰国，可能又要迎来变数了。

5月15日下午，泰国大选的计票接近尾声之际，42岁的前进党党魁皮塔高调宣布，他已经做好了组建新一届政府的准备，即将担任泰国总理。

作为第一位在获得哈佛大学国际学生奖学金的泰国人，皮塔曾先后就读于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以及麻省理工学院斯隆管理学院，是公共政策与工商管理的双料硕士。毕业后，他曾拯救过陷入危机的家族企业Agrifood，还在东南亚出行巨头Grab担任过执行董事。

意气风发的皮塔，成为了本次泰国大选的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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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塔所属的前进党呼吁削弱泰国王室和军队的特权，其激进的主张吸引了大批渴望变革的泰国年轻选民。前进党也因此在大选中获得151个席位，超过了所有对手。

与此同时，同样反对泰国现政府的为泰党获得了141个席位，两个政党的席位总数已超过下议院总席位数（500个）的一半。这意味着，两个主要反对党可能联合组阁。

而此前在泰国军方的支持下上台，所属政党仅获得36个席位的现任泰国总理巴育，则很可能无法连任。

多次发生政变的泰国

距离正式成为泰国总理，皮塔还有一段艰难的路要走，首先是选票不足的风险。

泰国总理由议会选举产生，投票来源于上议院的250个席位与下议院的500个席位，得到750票中过半选票（即至少获得376票）的党派才能组阁，其党魁将成为总理。

泰国军方在上一次成功政变后，直接任命了上议院的250个席位，按常理来说，这些议员们大多不会支持想要削弱军方的皮塔。因此皮塔想要成功拿下376的过半选票，只能联合为泰党，并争取其他小党派的支持，再祈祷上议院的军方议员们“变卦”。

目前，皮塔表示自己已经与为泰党、泰国自由党等4个政党进行了沟通，有望建立由4个政党组建的执政联盟。该联盟将在下议院占有308个席位。距离成功当选所需的376票，皮塔还算不上稳操胜券。

即便成功当选泰国总理，皮塔也会如履薄冰。

尽管目前有着军方背景的泰国总理巴育承认自己得票不足，难以连任，泰国陆军司令也表示不会发动政变。但在泰国的近代史上，一旦民选政府想要削弱君主和军队的利益，最终都不免落得被军方夺权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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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其本质，还是泰国1932年的君主立宪改制不够彻底，泰王仍然具有极大的政治影响力，且与军方关系密切。

议会制下的民选政府平常可以进行经济改革等，一旦想要动泰国王室和军队的“奶酪”，泰国国王就可以任命军方领导人为总理，后者就会“名正言顺”地实施政变。

被称作“侮辱王室罪”或“大不敬罪”的泰国《刑法》第112条，将任何批评泰国王室或君主制的行为定为犯罪，动辄判决“犯罪者”数十年的有期徒刑。这也成为泰国王室维护自身利益的重要手段。

事实上，自2001年以来，为泰党在四次大选中都赢得了最多的选票，但其组建的四届政府中有三届最终被军事政变赶下台。

而前进党的前身——未来前进党曾在2019年大选中赢得了第三多的席位，但在未来前进党提出想要削弱国王和军队的权利后，泰国宪法法院解散了该党，并禁止其领导人从政10年。此举引发了2020年泰国数万年轻人走上街头抗议，呼吁改革军队和王室，使泰国成为真正的君主立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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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皮塔能否成功当选总理，朱拉隆功大学的政治学家政治与国际关系教授Thitinan Pongsudhirak认为，“前进党作为最大的获胜政党，应该能够组建政府。但赢得选举是一回事，顺利组建政府又是另一回事”。

Pongsudhirak指出，前进党将泰国政治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他表示，在过去20年里，前泰国总理他信和英拉所在的为泰党一直在现有的体制里讨论民粹主义。但如今，前进党则希望直接改变游戏规则，他们希望对泰国的传统机构、军队、君主制和司法机构进行体制改革——这是泰国过去20年来各种危机的根源。

难搞的经济账

无论泰国的政治环境是顺利迭代，还是因无力动摇泰国王室和军队而保持现状，当前泰国的经济难题都不好解决。

作为东南亚地区第二大经济体，泰国的经济复苏速度远远落后于大多数东盟国家。2022年泰国经济增长只有2.6%，而马来西亚和越南的经济增长分别达到8.7%和8%。

即便有旅游业复苏的贡献，泰国今年一季度的国内生产总值（GDP）同比增长也只有2.7%，出口却同比下降6.4%。

泰国政府计划今年接待2800万游客，在刚刚过去的一季度，就已经有860万人次的外国游客前往泰国。但显然，这些游客今年在旅游消费方面比往年要更加谨慎，泰国经济没有从游客的涌入上获益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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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作为东南亚的传统工业强国，泰国近年来的优势也逐渐丧失。

泰国在电子产品出口上的全球份额已从十年前的2.2%缩减至约1.7%。同期，越南增长了五倍，已经占到全球市场的5%。

与此同时，作为东南亚最大的汽车出口国和世界第10大汽车出口国，泰国占全球出口份额的2.1%，却缺少在新能源汽车上的布局。

尽管泰国已经尝试与比亚迪、长城汽车和上汽集团等中国汽车制造商合作，但这些车企已经在国内建立了更为完善的产业链。而泰国在成本上比不过越南、印尼、菲律宾，在产业链完善程度上更比不上中国国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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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反对当前巴育政府的政党们将糟糕的经济现状归咎于军政府在经济上的无能。

他们指出，将军们掌权时总是解释自己是为了恢复秩序，但上台后却拿不出什么改善人民生活的好办法，似乎只会提高旅游业占泰国经济的比重。今年年初，巴育政府还计划，到2027年将旅游业占GDP的比重提升至25%。

疫情之前，旅游业长期占泰国GDP的20%左右。2019年有近4000万外国游客来到泰国，花费了1.91万亿泰铢（约合3904亿元人民币），创历史新高。

但疫情导致游客锐减，让泰国人意识到，这并不是个稳定的产业。

此外，泰国经济还有一颗“定时炸弹”。

根据泰国商会大学统计，2022年泰国的家庭债务水平占GDP的比率一度高达90%，达到16年来最高水平。国际清算银行（BIS）的数据亦显示，泰国是亚洲家庭债务占国内生产总值 (GDP) 比率最高的国家或地区之一，排名亚洲第三。

泰国政府此前长期提倡家庭借贷消费，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振兴在逆风中的经济。这让许多年轻人在二十多岁就开始背上债务，刚刚开始用工资还债却又遇到了疫情导致的失业停工潮，而且泰国的民间高利贷机构也非常普遍。

与此同时，泰国在2022年的整体通胀率高达6.08%，为24年来最高水平。

市场分析机构Atradius的经济学家Bert Burger表示，高水平的家庭债务是泰国经济挥之不去的风险。从长远来看，在利率上升、收入下降的背景下，泰国的高债务家庭可能会使得私人消费与金融部门脱轨。

作者 刘沐轩

编辑 梁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