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任彦

经过12个小时的漫长飞行，从北京出发的直飞航班终于抵达美国旧金山。从空中俯瞰，旧金山依山傍水，一座座跨海大桥，如长虹卧波，似蛟龙出水，把海湾两头的陆地连接在一起。一个半世纪前，第一批中国人远渡重洋来到这里，加入当时的淘金大军。不知道他们乘船抵达码头的时候看到的是什么情景，心情又是如何。

旧金山位于加利福尼亚州西海岸圣弗朗西斯科半岛，西濒浩瀚的太平洋，东临美丽的旧金山湾，是美国重要港口城市。旧金山属地中海气候，冬暖夏凉，阳光充足，是世界著名旅游胜地。旧金山与旧金山湾周边多个城市组成旧金山湾区，汇集了谷歌、苹果等国际顶级科技公司，锻造出驰名全球的风投资本中心。

时值冬日午后，阳光明媚，乘车从旧金山国际机场到市中心。高速公路没有想象中的好，与北京的机场高速路根本没法比，不仅车道不多，而且路面不平整，坐在车里颠簸得厉害。司机说，美国的很多公路都年久失修，因为基础设施投资严重不足。以美国95号州际公路为例，这条全长3098公里的公路每年维护需要花费几十亿甚至上百亿美元，但是各州用来维护这条公路的资金短缺，结果这条与大西洋海岸平行的交通大动脉成了“美国最致命的高速公路”之一。

金门大桥是旧金山的重要地标。

我预订的酒店位于市中心联合广场一侧。联合广场不仅是旧金山一大旅游景点，更是该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其地位类似于王府井大街之于北京。广场周边高档酒店云集，大型购物中心鳞次栉比，特色餐厅和酒吧随处可见。由于“黑色星期五”即将来临，各商家都使出浑身解数，摆出疯狂大甩卖的架势。我抽空逛了几家商场，顾客都不多，很是冷清。这是美国一年一度折扣最大的购物季，这里怎么看不到抢购的场景？一家大型商场的一位经理对我说，最近几年，受新冠疫情和经济低迷的影响，人们都把钱包捂得更紧了，非必要不消费。

由于酒店不提供洗漱用品，我便到附近一家大型连锁超市去买牙膏。奇怪的是，牙膏所在的货架上了锁，需要按铃叫理货员开锁取货。上锁的不仅仅是牙膏货架，其他货架也大都被锁着。据超市负责人介绍，货架上锁主要是为了防止“零元购”。

所谓“零元购”，是指不法分子聚众“快闪”式哄抢、砸抢。受害商家有大型连锁店，更有街头小商铺。每年进入岁末购物季，从西海岸到东海岸，一场疯狂的“零元购”风潮便席卷美国。我抓紧时间买了一些日用品便“闪离”超市，以免突然遭遇前来“零元购”的蒙面大汉。

很多朋友提醒我，旧金山治安形势堪忧，一定要注意安全，非必要不外出，外出必结伴。来旧金山之前，我对这种提醒不以为然，到了旧金山后才理解这种提醒简直就是金玉良言。就在我到达旧金山的第二天，捷克国家电视台24小时新闻频道记者沃什塔与其同事在旧金山街头拍摄报道素材时遭遇持枪抢劫。“他们朝我和摄像师冲来，用枪瞄准他的腹部，用枪瞄准我的头。”沃什塔次日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仍惊魂未定，呼吸有些急促。

事发之时，沃什塔一行正在距离旧金山市中心不远的北滩街区拍摄著名景点“城市之光”书店。就在他们捕捉夕阳西下的美景时，3名蒙面歹徒持枪逼近。劫匪在光天化日之下抢走了他们价值超过1.8万美元的设备和在旧金山拍摄的所有素材。

2023年11月15日至17日，亚太经合组织（APEC）第三十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在旧金山举行，数百名外国记者前来报道这次APEC峰会，沃什塔就是其中之一。沃什塔表示，和许多记者一样，他熟知这座城市充满窃贼、毒贩和流浪汉，但他更希望在峰会召开前以积极的方式报道旧金山。“没想到我竟然遇到了持枪劫匪。那一刻，我感到崩溃。”

在旧金山停留的几日里，我始终被一种不安全感包围着。不敢去人多的地方，更不敢去人少的地方。白天结伴出去工作，夜幕降临便待在屋里。之前拉了一个网红景点打卡清单，结果出于安全考虑大都未能成行。看着窗外灯火阑珊、霓虹闪烁但行人稀少的夜景，愈发感到安全有多宝贵。

一名无家可归者躺在旧金山市政厅附近的广场。

纵使再不安全，唐人街是一定要去的。从联合广场沿着格兰特大道向北步行十几分钟，便到了唐人街的地标性建筑——龙门。这是一座传统的中式牌坊，中间正门较宽，可以通车，两边侧门较窄，为人行通道。门楼屋顶覆以绿色琉璃瓦，屋脊上方是一座金色的二龙戏珠雕塑。穿过龙门标志着正式踏入唐人街。

唐人街与旧金山其他街区完全不同，浓郁的中国风扑面而来。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的建筑一字排开，中文招牌和大红灯笼相映成辉；超市货架上的中国商品琳琅满目，中餐馆丰富的菜品让人暂时忘记了乡愁；年轻人利用业余时间在街头排练舞龙舞狮，老人们在花园角广场打扑克、练气功、跳广场舞……眼前的一切令人完全没有身处异国他乡的陌生感，亲切得就像春节期间到了中国南方一个古镇。唐人街的治安形势较好，所以吸引了大批游客，成为人们感受中国传统文化、购买中国特色商品的主要场所。

旧金山唐人街不仅仅是一个地理和文化概念，也是这座城市历史变迁的重要组成部分。

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不少欧洲人来到了北美大陆。1542年，西班牙人占领了如今美国加州的北部。之后他们在旧金山湾区考察，并于1776年3月28日在此建立了两个据点，分别作为军事与传教之用，其中教会所辖的据点属于天主教托钵修会之一方济各会，于是就以该修会创始人之名将这里命名为“圣弗朗西斯科”（San Francisco）。

1848年1月，一个木匠在圣弗朗西斯科发现了黄金，从而引发了全世界的淘金热。短短3个月，圣弗朗西斯科人口由原来的800多人激增到2.5万人。随着淘金者大批涌入，金矿附近很快建起了相关配套生活设施，包括商铺、旅馆和饭店。金矿大都位于丘陵与山峰之间，一个小镇不久之后就崛起成为一座远近闻名的山城。

当年2月，两男一女3名中国人乘坐“铁鹰号”海船来到北美西海岸，第一站就是圣弗朗西斯科湾。下船之后，两名男子立即奔赴矿区淘金，女子则在一位从香港乘该船回国的美国牧师查尔·吉勒斯皮家中当佣人，这是有正式记载的到加州的第一批中国劳工移民。

旧金山唐人街一角。

到1851年，只3年光景，来到加利福尼亚的中国人就达 2.5万人之多。他们中的绝大多数聚居在旧金山唐人街一带，他们把这座城市称为“金山”。在澳大利亚的墨尔本发现金矿后，为了与被称作“新金山”的墨尔本区别开来，华人社区把这里改称为“旧金山”。

1906年4月18日，旧金山发生了大地震。地震导致煤气管道爆裂，引发了城里各处多起大火。

地震加上3天的熊熊大火使3200人丧生，25万人无家可归，514条街道、2.8万幢建筑焚毁倒塌，唐人街也被夷为平地，只剩下满目疮痍。在大火后的重建过程中，美国排华运动来势汹汹，旧金山市长企图将华人转移到城南，建立新的华人聚居区，媒体报道“不会再有唐人街了”。

正当人们普遍相信市中心的华人社区将走向灭亡时，令人惊讶的是，一贯温顺容忍、不善表达诉求的华人前所未有地团结起来，与旧金山当局进行了抗争。在各方努力之下，大地震后的第一个春节，新兴华人社区在原址重建。他们将宝塔式的屋顶和其他东方情调的图案融入传统西方外墙来营造东方景观，把唐人街建成一个有中国风格、整洁繁荣的华人聚居区。唐人街浴火重生。今天的旧金山，已成为全美华人占比最高的城市。

历史悠久的有轨缆车是旧金山一道流动的风景线。

有评论称，旧金山唐人街充满活力，安全有序，与旧金山其他社区形成了鲜明对照。这里不仅是当地华人安居乐业的港湾，也是旧金山地区里一片令人向往的世外桃源。在这里，可以感受到华人社区包容、团结、互助的人文精神，理解和平、和睦、和谐等中华文明理念，也可以领略中国人特有的家国情怀。（本文图片均由任彦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