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胡音未了

作者:田大勇

我不会拉二胡。但我始终羡慕那些娴熟地拉着二胡、让音乐肆意飞舞的二胡手,更渴望拥有一把古香古色的二胡,在泉水潺潺、林荫蔽日的幽静之地,在清风朗月、树影婆娑的绝佳之处,轻轻拉出一首婉转悠扬的乐章,让心与旋律一起飞舞,让呼吸与胡音缠绵,让时间在美丽中安静地睡去。

读小学的时候,学校里唯一的一件乐器就是二胡。每逢音乐课,音乐老师便一手拿着一个大搪瓷茶杯,一手提着一把紫檀色的二胡轻轻推门进来,慢慢地坐在凳子上,把二胡往膝盖上一架,便来上一句“开始上课了。”于是,在二胡轻绕的旋律中,我们的音乐课就开始了,学生们就顺着二胡的旋律,扯起嗓子高声唱着“我们是社会主义接班人”等诸如此类的歌曲。彼时的我始终觉得,二胡实在是太奇妙了,仅仅凭几根弦和一张弓,就能变幻出如此美妙的音乐来,简直像魔术一样令人震惊。

拉二胡的音乐老师其实就是我的一个本家叔叔,初中毕业后因为家庭负担比较重,就主动放弃了读书,转而成为我们小学的民办教师,教我们的音乐和语文。在我们没有课的时候,老师也在自己简陋宿舍里面拉二胡,而我们则挤在窗户边、门缝边傻傻地听。老师好像丝毫没有觉察到我们的存在似的,只是很投入地拉着,时不时微微闭着眼睛,随着旋律轻轻地晃着头,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二胡发出的那种清悠的明净,那种余音绕梁的感觉,那种一言难尽的韵味,尽在低低的淡淡的缠绕中静静地释放,如一泓曲折回荡的清泉在浅浅的山涧盘旋而下,如一缕山风在苍山绿梢上轻轻掠过,更似一只山鹰在山的怀抱中自由翻飞,在脑海中久久盘旋、挥之不去。

老师就这样一遍遍拉着那把古香古色的二胡,在余音袅袅中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山里的孩子,也送走了自己的岁月年华,直到青丝变成了白发,俊俏的脸上爬上了沟壑纵横的皱纹。

总感叹二胡是天籁之音,高雅得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永远只有伏首聆听的份儿。但有一次目睹的事实却让我改变了看法:那是我每天下班回家路过的一个修车铺,一次路过,却分明听见从低矮的铺棚里传出了二胡拉的《梁祝》,我情不自禁停下了脚步,往棚子里望去。在昏黄的灯光下,那位修车师傅正坐在一个破旧的小板凳上,用他那双粗糙的大手,灵巧地拉着二胡,十分投入,身躯随着音乐的流动而舞动起来,神情那么专注,眼睛里似乎放射出一种温柔的光芒,脸上的表情分明在音乐的低旋中生动丰富起来。

在我的想象中,修车可能就是那种一直在生活边缘的职业,也许在他们心中,挣钱养家是最重要的事,而不是音乐。而眼前的一切却改变了甚至颠覆了我过去所有的想法。我不由得对眼前这个衣着朴素的修车师傅钦佩起来,甚至有点向往他生活的美好。我相信,一个能在困苦生活中依然不忘音乐,依然保持心灵自由的人,内心一定是充实的、高贵的。

音乐是有灵性的,这种灵性赋予爱好音乐的人以精神的富有与自由。在音乐的世界里,衡量好坏的标准不是贫穷与贵贱,也不是平凡与伟大,而是心灵的向往、灵魂的契合与精神的合二为一。音乐是悲悯的,她以她博大的胸怀拥抱每一个热爱生活、追求自由的人,她以她的纯净的手抚慰每一个受伤的心灵,守卫精神的净土,让我们不再孤单和寂寞,不再寒冷和空虚,不再封闭和悲伤。

二胡就是一朵安静的繁花,悄然盛开在我们的心里。闭上眼睛,静静地欣赏一段二胡,在宁静与透明的音符里,感悟着流年岁月、清风陌上,感受春去秋来、花开花落,体会春风拂柳、小桥流水,让生命回归本色,让生活清浅阑珊。

作者简介:田大勇,湖北黄冈人,先后在各类媒体发表作品300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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