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安徽文化征文丨淮河⼀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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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河⼀掬

作者:祝宝⽟

河流表征着谁的孤独命运?

我带着这样的疑惑,漫⾏在淮河的右堤,夕阳余辉斜照在河⾯,⽔波粼粼,瑟瑟闪闪,呼应着我内⼼的微漾。虚构的历史之线已然凌乱,捆缚着河⻛的袅袅,此时,视野越过了左岸的河堤,延伸到那⼴袤淮河平原上散落的村庄,它们已经扎根这⽚⼟地多久了?⼀百年,数百年,⼀千年,不再有超越这个时间界限的了吧。翻开那些泛⻩的枯朽的族谱,我们的上溯往往是⼀种猜想,就如同我猜想着淮河上万古的沧桑,恩怨离合,⽣死往返,仿佛轮回,刹那⽽永恒。

⽗辈的往事都掺杂着带有瑕疵的想象。从颍上,到蚌埠,⼀艘⼩船,载着对未来的憧憬,以及仰⾯可望的璀璨星光。四⼗年,或者更久,⼀些故事已然随同⽗辈的身体埋进泥⼟,那矮矮的坟丘,在我看来是⾼不可攀的丰碑,他们隐忍着苦难,战胜了饥饿,最终与死亡握⼿⾔和。他们⾼⼤伟岸的身影被投影在滚滚的淮河⽔上,在我模糊的视域⾥,倏忽聚合,形成篆刻般深嵌的镜像。

但愿它是宁静的,⽽不是汹涌的。平原的泥⼟执守的是中庸之道,柔和⽽儒雅的性格,注定了⼀个⼜⼀个平凡的⼈⽣。从这⾥崛起的英雄不算多,除⾮饥饿相迫,除⾮恶政欺压,要不然很多的⼈都宁愿再忍耐⼀些,安贫乐道地度过⼀⽣。

这就是我的淮河,此时与我平静地对视。那和蔼的⽬光,让我⼼头⼀颤,多么感动啊。我⽆尽地依赖着它。关乎⼈⽣的所有设想都与它相关。

⼈⽣苦旅的起点与终点,是不是等同于淮河的⻓度,1000千⽶,相⽐较⻓江的6397千⽶,⻩河的5464千⽶,它的空间距离略显单薄,但是,在某种意义上它⼜与⻓江⻩河有着等⻬的厚度。那是精神上的,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限的超越,完成⼀次历史叙述的架构。

四⽉间,我眼前的淮河显现出有别于其他三个季节的⽣机勃勃,沿河的绿,沿河的⻘,沿河的由死及⽣,都仿佛给着我勇敢⾯对⽣活的启示。

回忆总是令⼈不安,但是在这样宁静苍古的⽓氛⾥,⼜令⼈不禁回忆。波声悠悠,摹拟着岁⽉平仄的韵脚,多少⼈啊,曾经少年,追逐着东升的朝阳,被淮河之⽔驮负到远⽅的异乡,⾩阳、六安、蚌埠,或更遥远的上海,⽤墨描摹他们的路线,越来越粗,越来越浓,似线,越系越紧。链接着故乡和他乡,重重的乡愁压陷⼀个个夜梦。

据传说,淮河边⽣存着⼀种叫“淮”的短尾⻦,“淮⽔”就因此⽽得名。我没⻅过这种⻦。它是什么模样呢?当然,不外乎⼀张短嘴,⼀双翅膀,但想到它的体型,那就难以判断了,要是说它的⽻⽑是什么颜⾊,也很难说。也许,它只存在于淮河⼦⺠的想象之中。

⼈们对于难以清晰述说的事物往往将之归于神秘。淮河啊,千年的淮河,万年的淮河,流传的神话数不胜数。⻥、虾、蚬、蟹,往往都能时间赋予精灵的⽓质,或能呼⻛唤⾬,或能占⼘先知,或能幻化⼈形,在尘世间杜撰⼀段爱情故事。那些淮河上的渔翁、艄翁,或⼀代代传承先⼈的故事,也把⼀桩桩遥远的神话传延到今天。

当夜幕四合,星光数点,河⻛吹得更加苍⽼,⽔声哗哗,把话语的陈述掩盖在莫名的虚诞之下。⼀辆艘货轮从上游驶来,它们缓慢,它们笨拙,与这个时代的狂飙突进形成鲜明的对⽐。但它们仍然按部就班,⽤这种落于时代的节奏向尘世表⽩着⾃⼰的前⾏。

我暂时还不想离开,虽然夜⾊微凉,草叶上湿露悄⽣,我还是想继续坐着,什么也不做,甚⾄什么也不想,就这样与淮河在⼀起。

在更久更久的时代,⼈们都是逐⽔⽽居,这条淮河⾃然成为⼈们理想的居所。带着⽜⽺,带着农具,带着种⼦,带着妻⼉,带着理想,来了,落地⽣根,筑房,垦荒,捕⻥,种树,形成村落,形成集镇,形成城市。⼈类所谓的“⽂明史”都诞⽣于河流的两岸。把⼀切都融于其中,把⼀切都在其中分蘖,把⼀切结论都与之牵连。带着诚恳和执著,带着爱恨和忧愁,把⼀切扎根在淮河的两岸。这⼀切都属于荣光,也都属于历史。

美国诗⼈兰斯敦·休斯写过⼀⾸《⿊⼈谈河流》,其中有这样的句⼦:“我了解河流/我了解河流和世界⼀样古⽼,⽐⼈类⾎管中的⾎液还要古⽼//我的灵魂与河流⼀样深沉。/……我了解河流/古⽼的,幽暗的河流。”我想把它拿来与唐⼈李峤《和杜学⼠旅次淮口阻⻛》诗中的“⽔雁衔芦叶,沙鸥隐荻苗。客⾏殊未已,川路⼏迢迢。”句⼦做⽐较。同样把⽣命个体的灵魂与河流的灵魂融为⼀体,同样把历史的古⽼和⽬下的新鲜融为⼀体,这样的书写总能令⼈⼼魂⼀颤,这或许就是共鸣吧。

夜⾊⾥,淮河依旧雄浑,依旧浩荡前⾏,是那么深沉,那么有⼒,那么与众不同,好像是第⼀次⻅⾯,内⼼充满了激动,⼜好像⻅了很多次⾯,彼此熟悉,深深地理解着各⾃的内⼼。

祝宝⽟,男,80后,作品多发表在《诗刊》《诗选刊》《扬⼦江》《延河》《骏⻢》《星星》《安徽⽂学》《散⽂诗》等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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