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边城》中呈现出独特的悲剧美。一片山清水秀的天地之中,一群善良的山民们却上演了两出爱情悲剧,这其间表现出生命的悲剧、人性的悲剧,也就是生命的缺乏主体性和人性的简陋所造成的那些至纯至真的人们的悲剧。
沈从文小说整体上表现为一种独特的悲剧类型,其中令我最难忘也是感触最深的就是《边城》中凄惨的爱情悲剧。
曾经一度文坛有许多人都认为沈从文是在《边城》中唱一曲现代的牧歌,在这样一个理想化的世界里是没有悲剧的。其实细细读来却不尽如此。从最表层的故事中都有着两段爱情悲剧,一是翠翠的母亲,一是翠翠。
翠翠父母的故事从未正面讲到,而是在许多人的口中一点点呈现在读者面前的。翠翠母亲爱上了一个当兵的,当兵的让她一起远走高飞,而她又不能,当兵的忠于职守自杀了,她也在生下女儿翠翠之后殉情了。两人相爱却不能在一起,难道不是悲剧?
如果说母亲的故事因未正面大篇幅讲述容易使人忽视的话,那么翠翠所演绎的故事就不容不思考了。
关于翠翠,文中有一段经典的叙述,“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故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清山绿水,故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故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人又那么乖,如山头黄麂一样,从不想到残忍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平时在渡船上遇陌生人对她有所注意时,便把光光的眼睛瞅着那陌生人,作成随时皆可举步逃入深山的神气,但明白了人无机心后,就又从从容容的在水边玩耍了。”然而就这样一个美好的生命却得不到她应得的爱情。老祖父、天保、傩送,三个深爱着翠翠的男人却最终让她孤零零地守着渡船,守着那份“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的希望。
沈从文悲剧意识的自然形成使其成为自觉的流露,浸染到小说中,便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悲剧氛围,一种明显的悲剧情绪,一种可感知的,然而又难以言说的悲剧情调,于是在那样一个山明水秀的边城中才会上演那样一出善良人的淡淡悲剧,似乎一切无事,却萦绕着一种悲凉的氛围。轻轻淡淡的叙述,使这份悲剧情调既不显得浓烈悲壮,又不觉得无望悲哀,而是一种介于其间的悲悯,这便形成了《边城》那独特又动人心魄的悲剧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