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康美

　　正值仲夏，我又一次踏上了蒲城的土地。前夜和屈先生相约时，他在电话里提议说，尧山很值得一看，那个景点确实有许多与众不同的特色。我一直视屈先生为民俗专家，尤其是在蒲城县地域中，他对任何景观和悠久的历史都了然于心、如数家珍。
　　再上尧山，我才真正读懂了尧山的与众不同。
　　当然，对于尧山深度的理解，还是得益于屈先生的深度导游。据说，尧山这个山名的来历，是因为曾经留下了尧帝的足迹。在远古时期，此地经常被洪水淹没，成为一片汪洋中的一座山，老百姓就形象地称为浮山。当然此地并不是湖泊，如果天公作美，风调雨顺，先民照样可以生生不息的繁衍和生活。有一年，尧帝外出巡视，到这儿又正好遇上水患泛滥，无法前行的尧帝只得登上浮山避难。在尧帝离开后，每个先民都觉得自豪，有人立即提议把浮山改称尧山。所有的民间传说，都很难找到可考的依据，我们也只能把传说当作传说，当作精神领域的帝王意识。比如说尧山仅仅是尧帝的避难之地，尔后尧帝也没有再次前来留下什么治理的功绩，那么就没有什么值得自豪，将浮山改尧山，就只是一种名气的借助，就只是一种精神的寄托，借尧之威，扬山之名罢了。
　　有时候，旅游既是体力活，又是脑力活。远望尧山的主景区，大体就像一把圈椅，而所有的人文景观都集中在“圈椅”中部的椅面上。我现在才知道我上次的尧山之行，是多么走马观花，是多么心不在焉，尧山上的庙宇如此奇特，怎么就视而不见呢？我不是说尧山的庙宇有多么雄伟，除过圣母殿还算高大宽敞一些，其他的庙宇几乎全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屋舍，甚至都没有庙宇的基本造型。虽然那些屋舍简陋而狭窄，但是却无一例外悬挂着“庙”的匾额。其中有马王庙、牛王庙、药王庙、文昌庙……凡此种种，竟然一时都数不清尧山之上有多少庙。对此我百思难解，后来就渐渐得出了一个结论：尧山，是一座平民之山。
　　平民之山就由平民说了算，老百姓心里喜欢谁，或者是对什么物类需要感恩、需要纪念，就把他供奉起来。比如马王庙、牛王庙，可能并不确切地单指某位，而是隐喻着农耕文明的文化图腾，牛和马都是人类的朋友，在这儿也就是对人类朋友的顶礼膜拜。至于其他文昌庙、药王庙之类，则是对生活和命运的祈祷和追求。恕我对那么多庙不能一一叙说，总之是多达几十处了。整个山上几乎全是庙，这在我以前的游历中从未见过。从而可见，尧山周围的生民，内心世界是多么宽阔、多么包容，同时也是一种信仰的自由和精神的自由。有一个庙中间坐着送子娘娘，两边又分别是养子娘娘和教子娘娘。三个可爱的娘娘，实际上就是三个交换着角色的母亲，接力着生育抚养和成长的天职，体现着人世间最伟大的母爱。尧山之上的种种传说和传奇，我都可以归于人间大爱了。
　　平民之山就没有官办的元素。屈先生告诉我，对于尧山的管理和开发，确实一直是民间的力量。现在已经弄不清从哪个朝代起，尧山就开始了每年清明节的民间祭祀活动，尧山附近的十一个村落，自发地组成了“尧山庙会理事会”，每年轮换主持社事。这样各个社区就展开了比赛，比谁家办得热闹，比谁家办得隆重，比谁家办得丰富多彩。竞争机制之下的规模，就一年胜似一年，清明节的庙会也渗入了更多文化和经济色彩。知识的力量似乎也可以转换为体能，此次尧山之行，我几乎走完了每一个台阶，肃穆地伫立于每一个景点，一直攀登到尧山的最高处。俯瞰山顶两侧，刚刚收完小麦的土地，仍然呈现着辽阔的金黄色，天高地远，一望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