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志周刊」2022年第31期(第四版)

1936年8月2日是巾帼英雄赵一曼殉国的日子。谨以此文。纪念巾帼英雄赵一曼殉国八十六周年

一曼姐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李杨

吕凤兰生前照片

赵一曼纪念园(赵一曼被捕地)

赵一曼陵园(赵一曼殉国地)

我是赵一曼生前干妹妹吕凤兰,今年83岁了。我虽然老喽,眼前的事转身能忘了,可小时候在儿童团、少年队的事儿我永远也忘不掉,赵尚志、李兆麟、冯仲云、赵一曼住我家的往事,我闭上眼睛就跟过电影似的,一段一段都记得。

那是1934年春半季儿。我俩哥和嫂子都跟赵尚志的队伍打鬼子去了,全都牺牲了,我妈差点哭瞎了双眼,不吃不喝发呆。这时赵尚志、李兆麟、冯仲云、张连科、关化新一群抗联战士来我家了,进门就全跪下了,管我妈叫妈,赵尚志说:“我对不起妈,把我哥带丢了。”他们说给我妈养老送终,我爹感动得直流眼泪。

打那以后,我家成了抗联联络站,这些抗联哥哥打完仗就来我家,送好东西,全是小鬼子的东西,他们缴来的,我妈不舍得吃,全留起来,他们谁受伤了,谁来我家养伤,我妈就都给他们吃了。

有一天珠河县的领导送一个女的来我家,说是铁北区的书记姓李,大家喊她瘦李子,县上人和我妈说她是南方人,有学问,上过军校还去苏联留过洋,能干。可眼下她得了肺病,脖子后头生了个砍头疮,头都不敢抬。我家那时候在侯林乡大猪圈屯子住,打从我俩哥和嫂子牺牲后,赵尚志带人来认我妈干妈,谁受伤生病都来我家养伤养病。瘦李子也就是赵一曼,正好在侯林乡做区委书记。她每天疼的都抬不起头,组织上让她来我家养病,一曼姐来我家住了小两个来月,春脖子的节骨眼儿青黄不接,家里就咸菜疙瘩。秋半季儿我妈带俺们去地里捡的小萝卜、小胡萝卜、小土豆腌了一大缸,这些抗联哥回来都吃这个。

可一曼姐犯了肺病,又生了一个砍头疮,瘦得不像样,把我妈心疼的没法没法地。给她熬点小米粥、炒点土豆丝,一个油星儿也没有啊,我们喝的是干菜玉米加糠的粥。

一曼姐在我家,让我二姐吕凤英召集像她这么大的男生女生,来我家给他们讲打鬼子的事,我当时九岁也能听懂不少,像光复以后活下来的孙福昌、于小子、段树海……我们都让赵一曼给组织起来成立了儿童团,我二姐吕凤英是团长。我们屯叫大猪圈,下屯叫小猪圈,加一起也就百十户人家。我们在一曼姐的带领下,发动了两个小屯的孩子,九到十六岁的都可以来参加抗日儿童团,支持抗联三军和农民自卫队打日本鬼子。一共6天就有15人参加了儿童团,在我家一曼姐给讲一些道理、讲古书、教我们唱歌,一曼姐讲话是南方人,有时候听不懂啊,可她唱歌能听懂,还特别的好听,她教我们唱歌,让我们站岗、放哨、盘查过路人,还为抗联的部队去送信。

赵一曼和珠河中心县委的同志改编了很多抗日歌曲,《九•一八纪念歌》《亲爱兄弟》《农民四季歌》《革命十二月》《妇女歌》《送郎参军歌》《青年歌》《放猪歌》《并屯歌》《回头是岸》《咬牙恨》《抗联骑兵飞天下》《三八大枪》《红旗歌》《儿童团歌》。一曼姐还教我们唱团歌:同志我问你,你到哪里去,通行的证儿你可带着地,拿过来看看,拿过来看看,你才能过去……我们天天唱啊,我八十多岁了,一曼姐教的歌,我还在唱呀,她那挺俊的模样,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

我参加儿童团那年九岁,转了年我就十岁了,一曼姐教的歌我都会唱,一曼姐夸我灵泛,还夸我好看,我妈就好看,我们姐三个真的都不丑,站岗、放哨、去山上放消息树,去村东头打谷场敲锣,我都行。

有一回赵尚志来我家和我妈说:“娘啊,三团的团长张连科在攻打帽儿山警察署,打的很艰难,中心县委有指示信,安排谁去送个信呢?”我妈连想都没想,就说:“让二姑娘和三姑娘去,她俩去把握,信折好了绑她俩小头发辫底下,让她俩挎个筐装两个果匣子(点心),就说去帽儿山大嫂娘家走亲戚。”赵尚志同意了。我妈把文件让赵尚志誊写了一张,分别给我姐俩绑在小辫根儿上。妈让我俩落了露水才走,我家大猪圈去帽儿山要走山道,得两个多小时,走大垫道(沙石公路)更远还危险,有盘查的鬼子伪军。走那么远的路,十二岁一个、九岁一个小闺女,我妈也心疼,可为了抗日,我妈是真豁出去了,给烙了几张白面饼,用两块花洋布包上,我俩各背一个小包,我妈说,如果信送到没啥事,回来的路上饿了,我俩可以把果匣子吃了。

我和二姐穿上我爹做的靰鞡鞋,我爹还给一曼姐做过一双小皮靰鞡呢,过去的靰鞡鞋不看鞋号,买大不买小,要絮靰鞡草在鞋里,必须买大的,而且是论斤买靰鞡鞋,牛背上的皮厚结实,牛肚子皮薄软不抗穿,所以买靰鞡鞋皮厚的沉,论斤买鞋的。

我和二姐也有小靰鞡穿,爹给抗联用厚的皮子做,剩的皮边儿皮角儿拼成小靰鞡给我和二姐做。我俩站岗放哨穿小皮靰鞡可美了。

那天去帽儿山送信,我俩穿的新的小皮靰鞡,提着果匣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我俩走的山道,青草没髁的,路过小河就捧点水喝,那都是山水,可清凉可甜了。我俩过了仁和屯快到大房子屯遇上日伪军了,问我俩干啥去,我说去帽儿山镇里走亲戚,他们上下打量我们说:“胆不小呀,小人不大敢走山道。”我赶忙说:“我俩胆可大了,路上打死一条蛇呢,大嫂娘家在帽儿山街上,妈带我们常去,到那有好吃的,我们走过这山道,今儿去瞧大嫂的娘住下,明儿个回来。”伪军说:“你们认识山里的抗联吗?”二姐说:“山里人都扛过连襟,我们看过那东西,秋天打场用的。”伪军气的骂我俩小瘪犊子,要抢我们提的果匣子,二姐不给和他们抢,一个鬼子过来用枪托打二姐,我忙拽二姐说走吧,不要了,回去让妈再买,扔下果匣子我俩跑了。

过了一趟沟到了帽儿山镇上,去了一个杂货铺的联络点,把信从小辫子下取出来交给了张团长,他高兴地说:“俩老妹儿太能干了!咱妈(都叫我妈)太聪明了,俩人一人藏一封信!”

还有一回,一曼姐和我妈说,要去珠河城中心县委送一封信,想让儿童团去送。我妈说让于小子和狗蛋儿去,我妈让一曼姐也把信誊写了两份。

这俩小子乐的直蹦高,找了两根毛嗑杆子,把两封一模一样的信塞进毛嗑杆里,把头堵上毛嗑瓤,他俩耍着玩走上了大垫道。我妈给俩孩子腰里都装俩钱,遇到卡子搜查就说进城买东西,打个掩护呗, 搜去钱了,财去人安生就能过去了。

他俩毛小子走到侯林乡街头就被抓去一顿盘问,一人挨了一枪把子,肩膀头子都打青了。狗蛋子把钱藏裤裆里了,没搜去,于小子的钱放在上衣小褂子兜里了,被伪军抢去了。

到了珠河城,城门吊桥没放下来,他俩在墙根下出溜,天擦黑儿了,他俩发现城墙下一个狗洞,钻过去完成了一曼姐交给的任务。回来后,一曼姐直夸他俩机灵能干。一曼姐让我二姐召集儿童团员都过来,让他俩讲讲送信的经验。

一曼姐在我家住了有俩来月,还组织了农民自卫队,去帽儿山打了一仗,打赢了,抢回来很多抢和子弹。

那些年的事呀我一辈子记着。

一曼姐我一辈子不能忘。

(根据毛泽东主席命名的抗联妈妈梁树林小女儿吕凤兰讲述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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