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爹卖猪崽

文/王有梅

那年俺13岁，母亲养的母猪于农历二月初下了7个猪崽，到农历五月初，猪崽大约都长到40斤了。马上就要割麦子了，需要置办杈耙扫帚扬场锨，玉米种和化肥等，但是家里没钱。

这天刚吃完晚饭，俺爹就对俺娘说：“猪崽也该卖了，俺明天先逮两个大点的去方城集，看下行情，卖了正好置办东西割麦。”正说着，邻居大娘来串门玩了，俺娘让大娘坐下，冲了壶茶，转头对爹说：“先逮俩也行，轻快滴，也不用拉车的，你明天去卖吧！”来玩的大娘听明白后接着说：“他大叔，俺家还俩猪崽都40斤以外了，你受点累，让俺二妮子给你帮忙拉着车子，给捎着卖了吧！俺也不用找人卖了。”

大娘家的大爷在外地食品站当站长，那年头卖生猪都得有合格证才能卖，大爷是食品站站长，可吃香了，偶尔回家从不干活，家里所有活都是找邻居管饭干。可能是丈夫多大妻多大的原因，大娘找人干活都愿意去干，而且还为能给她干活感到荣耀。大娘也习惯了不操心，她卖猪崽的差事都放心让俺爹给捎着。

俺爹说：“大嫂子，你只要放心，俺明天给捎着卖呗！俺和你家二妮子爷俩早点走（我们竹园王家埝到方城镇是25里地，估计得两个小时能到方城镇集市）。”俺跟这二妮子是同班同学还同位，她比俺大一岁。

第二天一大早，这爷俩推着个木车子，一边一个长篓，一个长篓里放两个猪崽，四个猪崽正对称。

在集市上，匆匆忙忙路过的人问一声猪崽多少钱了，俺爹便说8毛，你看要哪个再给少便宜点也可。但都是过客，没有真心想买的。再说要割麦的时节，谁愿意再买个小猪添忙，问价的人都是借忙时节看是否几块钱或一只鸡钱能买回个猪崽，正常价是不会买的。两个小时过去了，俺爹看透了市场人心的游戏，心里也有点着急，就吩咐道：二妮子你先在车子旁看着猪崽，我到里边转转看看行情，你别到处去，等我转一圈看完回来你再逛街玩呵！二妮子连连答道：噢，噢！大叔你看吧。俺爹走后，二妮子认真地看了十几分钟后，因天太热渴得受不了了，她的家庭条件在村里是数着的，哪受得了这热又渴的委屈，于是就找地方买冰棍吃去了。两根冰棍吃完了，似乎不热也不渴了，才想起看车子事了！但集市上的集滑子和猪经纪人早已对这爷俩的行动看得一清二楚！当爹看完集市猪崽行情回来，对卖猪崽失去了信心，也到了中午了。俺爹说：“二妮子，我买个面包给你吃，咱就走吧！今儿集市不好卖。”二妮子说：“俺一点不饿，叔咱回家在吃吧！”爷俩说好不吃饭就推车子往回赶。

走出方城到路上树下，俺爹又热又渴又累，爷俩就商量停下来歇会。这时爹一路也感觉两边猪崽的重量不对称，心里有点慌，就拿开盖在小猪身上的杨树枝子，再就是想看下猪崽热的是否有问题时，却发现了问题：那边大娘家的猪崽少了一个！爹心颤了，腿抖了！忙问：二妮子，我看行情时，你上哪找凉快了？二妮子说：大叔，我又热又渴太难受了，就去买两根冰棍吃了才好点了！爹怕吓着二妮子，明白了小猪少了一个的原因就不说话了！大娘家条件虽好些，但大娘对孩子的规矩可很厉害。二妮子要知道因她去吃冰棍而丢了小猪，知道自己会有何下场，俺爹更明白会发生什么，所以爹装着没事似地说：吃了不热了我就放心了，咱再开始走吧！爹推着少了一头小猪的木车子，一路像是推了两座小山！我不知道爹当年在这样的心理压力下，又大热天没吃没喝的，是怎么推着木车一步步走回家的！写到这里俺想放声哭一顿：俺的爹，您一生太不容易了，为了我们姊妹6个长大、上学，您太辛苦了！

爹回到家一进门，俺娘问：卖好了吗？俺爹说：有茶吗？边说边把猪崽又放到栏里了！打发二妮子先回家，并说：俺把您的小猪直接给放您家猪栏里好了。

一直没说话的爹喝完几碗茶，娘给拿饭他也不吃，娘急了说：没卖就没卖，店里有货就穷不了客，怎这么不高兴？爹这才把丢了大娘家一只小猪的经过给娘说了！娘也急性子听完接着说：你说你，你说你！弄这事怎么给大嫂子说呢？人家喂个小猪可不易，那怎办来？怎办是好？娘也急了！

闷了一会，娘说：麻找他叔家先借钱给大嫂子！不能亏了她！爹说：大嫂子要知道真相，一是她不要钱，二是她可是心烦打二妮子！不能在庄里借钱，保不住密！

到了晚上，爹和娘老两口坐吃饭桌子边上，南边一个，北边一个，对着小饭桌中间的小煤油灯，开始讨论丢小猪的补救方案了！

爹因没卖成小猪又把大娘家小猪给丢了，罪人似的不想说话，也没了主意，只是吧嗒吧嗒抽烟。娘这时想招了，说：俺想个法，你明早上早点上田庄子咱大姐家，让咱姐夫给弄钱，就说在她庄头路口树下歇会爷俩都睡觉了，猪崽因热窜出来跑了，正好姐村的姐夫的好友魏头杯下午在地边发现了小猪，弄家放圈里养了，也很好喂能吃，就留下了，按市场价算，44斤，每斤8毛，共35.2元，让了两毛零头。让老魏给写个捡到小猪给35元的条子，你回来给咱大嫂子送去，他爹你说这法行吧？爹听完：嗯，真行，俺明早上咱姐家去。有了这方案，老两口才去休息。从爹丢猪回来到他们去休息，俺全程都在默默地看爹娘如何解决，从心里替爹娘犯愁着急。

爹到他姐家（我大姑家）说明来由，俺姑急得很，赶紧命令姑父先抓紧备齐35块钱，再赶紧去叫老魏，姑生怕爹再多受一点委屈。姑然后就忙乎炒鸡蛋粉皮和花生米，煮咸鸡蛋，又从油坛子里捞出咸白鲢鱼，到村口买一斤多鲜猪肉，办了6个菜。这期间，爹和姑父及老魏也办完了证明条子，四人回家就喝上了。其实爹只要上俺几个姑家，那真是大客！俺姑对爹的关爱真是世上难找的姐弟、哥妹情。到现在兄妹聚会更多了，不管什么场合，什么地方，只要一起参加，都是三个姑和爹坐一桌，爹坐中间。爹每年过生日，俺三个姑从没落下谁。

爹拿着钱回来就上俺大娘家了，给大娘说了编好的故事，大娘收下了小猪钱。

回到家，爹见到娘第一句话就说：这回可放心了，俺从咱姐家回来就给大嫂子送去了！娘说：大嫂怎说来？爹说：大嫂说他大叔这事真的假的？俺说是真的，还写这条子你看不真的吗？于是她就放心地接收了！娘也说：这回可放心了！可放心了！等赶半程集把猪崽卖了，你把钱给咱姐家送去。爹说：嗯，嗯，姐家不管什么时候给都行了，这回心不悬了！

明天就是父亲节了，俺想去看俺85岁的父亲，一位影响俺一生的老村长，一名老共产党员！

【作者简介】王有梅（女），山东费县人，1964年生，中共党员，现任社区党支部书记，居委会主任，热爱生活，热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