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师讲堂|唐玖江、荣维东:整本书阅读课程史及其教育哲学审视(三)

可惜的是,新中国成立后的课程政策文本中长期以来“整本书阅读”基本难觅踪迹。尽管1954年颁布的《改进小学语文教学的初步意见》中谈到“目前语文教材主要缺点之一是分量单薄,不够充实”的问题,提倡“以苏联课本来作借镜。六年内大约可阅读五十万至七十万字的课本”,但这个时期的语文教材仍然定位于“课本”,只字不提“整本书”。这也许与新中国成立之初基础教育的定位有关。新中国要让大多数人有受教育的权利,自然要首先满足低水平扫盲识字等低层次要求,整本书阅读这种高大上的要求显然不合时宜。

1956年的《小学语文教学大纲(草案)》也提到“阅读程度适合的文学作品和科学通俗读物”“阅读儿童报纸和儿童杂志”,这显然也不是指“整本书”。但1956年的《初级中学文学教学大纲(草案)》却大量涌现“整本书阅读”。其中对初中各个年级的课外阅读参考书目作了大量列举。如初中一年级课外阅读参考书目包括人民口头创作2部、“五四”以前的古典文学2部、“五四”以来的现代文学16部、外国文学10部。要求“教师选定第一学期课外读物的时候,必须把《三千里江山》和《三里湾》列为必读书”。初中二年级课外阅读参考书目包括“五四”以前的古典文学8部(节选)、“五四”以来的现代文学17部、外国文学6部。还要求教师选定第一学期课外读物的时候,暂时也可以用一年级的书目,不过必须把《林冲》(《水浒传》节选)、《智取生辰纲》(《水浒传》节选)和《铜墙铁壁》列为必读书。初中三年级课外阅读参考书目包括小说14部,诗歌4部,戏剧6部,论文、散文2部。还规定教师选定课外读物的时候,暂时也可以用二年级和一年级的书目,不过必须把二年级书目里的《林冲》、《智取生辰纲》和《铜墙铁壁》列为必读书。1956年的《高级中学文学教学大纲(草案)》同样如此,“课外阅读参考书目”分年级列出了80种(含书名、作者、译者、出版者)。这是百年语文教育史上罕见的整本书阅读的课程文本。很显然,这个时期的文学教学大纲目的在于“提高学生阅读、理解和欣赏文学作品的能力和运用语言的能力”,“养成他们阅读文学作品的兴趣和习惯”,“扩大他们对社会生活的认识”。可惜的是由于种种原因,未能真正实施就夭折了,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超出了当时社会的现实需求,从政治、经济、文化角度看都目标过高,缺乏实施土壤。

1963年的《全日制小学语文教学大纲(草案)》基本没有整本书的要求。直到1978年颁布的《全日制十年制学校小学语文教学大纲(试行草案)》才似乎有了一点改观。其中提到“要加强课外阅读的指导”,这些内容蕴含了开展“整本书阅读”的可能。此后1980年、1986年、1991年、1992年、1996年、2000年的中学语文教学大纲大都只是简单提到“课外阅读指导,主要是推荐有益读物,提示阅读方法”,对“整本书阅读”比较忽视。1988年的《九年制义务教育全日制小学语文教学大纲(初审稿)》加上了“还要组织各种读书活动,采取多种形式,交流读书心得,检查阅读效果,不断提高阅读能力”,重视力度有所加强。2000年的《九年义务教育全日制小学语文教学大纲(试用修订版)》适应时代发展,加上了“学习利用阅览室、图书馆、网络等查阅资料,培养初步的收集和处理信息的能力”的要求。这种状况到了新世纪2001年版《全日制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实验稿)》才有了新的改变。

2001年和2011年版义务教育语文课标明确提出了“整本书阅读”。在第四学段阅读部分均提出:“学会制订自己的阅读计划,广泛阅读各种类型的读物,课外阅读总量不少于260万字,每学年阅读两三部名著。”2011年版义务教育语文课标在“教学建议”部分还提出“要重视培养学生广泛的阅读兴趣,扩大阅读面,增加阅读量,提高阅读品位。提倡少做题,多读书,好读书,读好书,读整本的书。关注学生通过多种媒介的阅读,鼓励学生自主选择优秀的阅读材料。加强对课外阅读的指导,开展各种课外阅读活动,创造展示与交流的机会,营造人人爱读书的良好氛围”。而《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年版)》,更是将“整本书阅读与研讨”作为18个学习任务群之首,体现了对“整本书阅读”的空前重视。同时该课标也对“整本书阅读”的宗旨、目标和内容、教学提示作了全面的规定。这标志着整本书阅读正式列入正规课程内容,成为我国语文课程发展历史上的标志性变革之一。

从新世纪高中语文名著阅读推荐书目看,2000年《全日制普通高级中学语文教学大纲(试验修订版)》课外阅读推荐书目包括《论语》《三国演义》《红楼梦》《呐喊》《女神》《子夜》《家》《雷雨》《围城》《谈美书简》《哈姆莱特》《堂吉诃德》《歌德谈话录》《巴黎圣母院》《欧也妮·葛朗台》《匹克威克外传》《复活》《普希金诗选》《老人与海》《泰戈尔诗选》,共20部。与此相比,2003年《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实验)》增加了《孟子》、《庄子》、 莫泊桑短篇小说、契诃夫短篇小说、欧·亨利短篇小说、鲁迅杂文、朱自清散文、《西厢记》、《茶馆》、《语文常谈》,《边城》取代《围城 》,名称由“课外阅读推荐书目”变为“关于课外读物的建议”,并注明了读物的类别。与2003年版相比,2017年版课标新增了《老子》《史记》,毛泽东诗词,戴望舒、艾青、臧克家、贺敬之、郭小川、海涅、惠特曼诗作,《儒林外史》《彷徨》《四世同堂》《暴风骤雨》《平凡的世界》《约翰·克利斯朵夫》,叶圣陶散文,《窦娥冤》《牡丹亭》《屈原》,郭沫若诗作取代其《女神》,《悲惨世界》取代《巴黎圣母院》,《大卫·科波菲尔》取代《匹克威克外传》,《战争与和平》取代《复活》,总数进一步增加,同时名称和范围也由“课外读物”扩大为“课内外读物”。这些变化体现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革命传统教育和人类优秀经典教育的价值追求,这是一种可喜的进步。我们还注意到其中诗歌新增最多,这可能是因为诗歌对于青少年文学教育来说,具有短平快和喜闻乐见的特点。这三版核心书目中《论语》、《三国演义》、《红楼梦》、《呐喊》、《子夜》、《家》、《雷雨》、《谈美书简》、《哈姆莱特》、《堂吉诃德》、《歌德谈话录》、《欧也妮·葛朗台》、普希金诗、《老人与海》、泰戈尔诗均未变化,体现了经典阅读和课程标准研制的稳定性[7]。

通过上面的回顾,我们发现百年“整本书阅读”发展可谓“一波三折”。从1904年以来,我国高中语文课程标准中的课外阅读书目,从“举例”到“参考”,再从“推荐”到“建议”,形成了1923年、1956年、新世纪三个高峰。中国古代语文教育长期由“整本书”主导,百年来经历了“三波”:即从清末民初二十年代提出到民国中期三四十年代衰落;从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的一度提倡到二十世纪下半叶的衰落;从二十一世纪初课程标准提出“多读书,好读书,读好书,读整本的书”的新要求,到2017年版高中语文课程标准将“整本书阅读与研讨”列为学习任务群(正式开启“整本书阅读”实践的崭新历史)。

作者:唐玖江、荣维东

来源:《语文教学通讯•A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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