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打私警察平时执行任务乘坐的水警艇。

记者一线体验水上打私。

记者与民警共同上船检查。

江门拥有漫长的江海岸线，船只往来如织，独特的地理位置带来便利的交通条件，这也让这里成为走私分子的觊觎之地。

如今，在江门公安的严防猛打之下，水上走私变得更加隐秘、零星、分散。一次次水面上的较量，正在这片水域全面展开。本报记者近日前往新会水上派出所，零距离体验打私警察的日常工作生活，也切身体验了风雨中的海上“生死时速”。

统筹/王鼎强

文/江门日报记者 朱磊磊 图/江门日报记者 郭永乐

A 夜里出发

“驾船的危险性比较高”

“新会区特殊的地理位置，水路、陆路交通网四通八达，加之国内肉类食品市场的强大需求和高额的价差利润，衍生出冻品走私违法犯罪活动。”新会水上派出所副所长何松介绍，未经检验检疫的走私冻品，一旦进入流通市场，流向市民餐桌，必将影响到人民群众舌尖上的安全，严重威胁到社会公共健康安全，甚至携带新冠病毒。“走私一趟冻品每吨可以赚取几千元到几万元不等，我们去年一共查获了1500多吨走私冻品。”何松介绍。

每天夜晚12点到翌日早上6点是打私警察们最繁忙的时段。“走私船只通常在夜里出没，水上打私，就像猫捉老鼠。”何松说。

为了真实感受打私警察的日常工作，待夜幕完全降临后，记者跟随着打私警察一同水上执勤体验他们的“夜生活”。

检查装备，穿上救生衣，记者登上了一艘水警艇，舱内空间并不大，可容纳六七个人。坐在水警艇内，民警李春霖嘱咐大家不要随意走动，尽量保持船只的平衡。

“水上环境艰险，情况复杂多变，驾船的危险性比较高，特别是夜晚，能见度低，在错综复杂的内河随处可见的暗礁树枝，或者附近村民撒的渔网，都可能是危险源。”说话间，在李春霖熟练的操控下，警艇已经悄然驶出水上派出所。

随着马达轰鸣，艇尾冒出一团浓烟，水警艇像箭一般驶离码头，拖起长长的浪花，冲向茫茫的夜色中。

B 风高浪急 “与走私犯罪嫌疑人斗智斗勇”

放眼望去，水面上一片漆黑，除了两岸快速闪过的灯光和偶尔路过船只的身影外，几乎看不到其他踪影。在李春霖的掌舵下，水警艇以30节的速度劈波斩浪，马达声的轰鸣夹杂着阵阵涛声，目之所及只有泛着月光的水面，不一会儿便让记者失去了方向感。

虽然是行驶在风平浪静的水面上，但记者仍然感受到如过山车一般颠簸刺激。在海风中全速前进时，水警艇在水上飞跳，不时会发生晃动。随着一个急转弯，人随着船身一起倾斜45度，溅起一阵阵浪花，呼啸而来的海风吹得脸生疼，脸上的肉都向后抖动。

越往前行驶，水面上的风浪越大，记者都站不起来了，但是打私民警们依然精神抖擞地注视着海面上的一切动静。看着举步维艰的记者，辅警李健富笑着说：“今晚是难得的好天气，现在的风浪对他们来说算是‘风平浪静’。风浪大的时候，快艇就像爬山一样，呈45度爬波逐浪，半个艇仓都灌满了河水。”

“现在开得还不算快，才30节左右，如果是追‘大飞’的话，最快能去到50节，差不多每小时100公里，整只船几乎是贴着水面行驶。”李健富口中的“大飞”，是专业走私集团普遍使用的运输工具，因高速行驶时远看像贴着水面在飞翔而得名。

为了暴利，走私分子往往铤而走险，费尽心思，在专门用于走私的摩托艇上加装多台发动机，最多的可达6台。在李健富的记忆中，与走私“大飞”的较量有过惊险的一幕。

一次深夜，正在黄茅海域执勤的缉私民警们发现了一艘形迹可疑的“大飞”，李健富所在的水警艇迅速上前，依法表明身份，要求涉嫌走私的“大飞”配合检查。涉嫌走私的“大飞”立即加速逃离，缉私民警立即鸣笛紧紧咬住“大飞”。为摆脱追击，逃窜中的“大飞”开始蛇形行驶，意图制造大浪阻碍水警艇前进。其间，站在水警艇前的民警多次依法鸣枪示警。然而，逃窜中的“大飞”却拒绝停下来接受检查。

“当时对方行驶速度很快，再加上能见度低，只能凭借海面浪花的波纹和对方的马达声判断位置进行追击。”眼见无法甩掉水警艇，逃窜的“大飞”突然调转方向冲向李健富所在的水警艇，意图撞开水警艇逃走。生死存亡一瞬间，李健富驾艇紧急避让，惊险避开了冲过来的“大飞”。

“在高速行驶的快艇上，时速接近每小时100公里，坠入海面跟撞击水泥地面没有区别，那时候对方船尾已经朝我们的船摆过来了，要是撞上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谈起过往经历，李健富只是付之一笑。

在风高浪急的海面上，高速追击走私船只十分危险，走私分子的暴力抗法更是会对打私警察构成极大的威胁。“有的会往水里丢冻品和渔网，有的还会用强光手电或者激光灯照射我们的眼睛，这种激光在近距离能烧着纸。有些走私分子发现没有了退路，甚至可能向我们冲过来。”李健富说，“水上打私十分危险，需要与走私分子斗智斗勇，以快制快。但只要他不离开我们的视线，我们就不会放弃，一直追。”

C 深夜蹲守 “一巴掌下去能打死三四只蚊子”

深夜12点，岸上的人已在睡梦中，而水警艇仍然全速航行，5名执法人员犹如夜色下的一群猎手，清醒而警觉地等待着“猎物”。

为了抓住稍纵即逝的打击机会，应对水上走私突发性特点，新会水上派出所民警采取轮班制，每个夜晚都会派驻人员在重点海域进行全天候值守。熬夜对打私民警来说，已经是一种常态。

到达指定水域后，李春霖将水警艇停靠在江面中央的浮标旁，辅警戴家溢熟练地将缆绳套在浮标上。这里视野开阔，能第一时间观察过往船只。为避免走私嫌疑船只起疑心，打草惊蛇，他们必须关掉船上的引擎和所有灯光。

黑暗中，失去动力的水警艇随着浪花飘来飘去，执法人员各自在艇上分散开来，盯着海域上的往来船只。他们静静地潜伏在这里暗中观察，像是一把等待出鞘的利剑。

“有次我们停靠在这里，一艘走私船以为我们是接头的，直接开到我们身边来，我们当场就把他们拿下了。”戴家溢告诉记者，夜晚能见度低，有不少走私船只会减速慢行，甚至在停靠大船之间来回穿梭，借助大船庞大的体积遮蔽视野，以此躲避执法人员的搜捕，“一般那些在深夜航行却不开灯，或者不按正常航线航行的船只可疑性最大。”

夜幕完全降临的水面上伸手不见五指，视线范围有限，只能看到海上的灯标，偶尔看到远处的船只上散发的一两盏微弱的灯光。在漆黑一片的茫茫水面上，要想找到一艘小小的走私船，非常艰难，打私警察只能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和先进的设备，分析这些船只在水上的行踪来寻找。

“如果有船只经过，浪花打过来的方式很明显是不一样的，这靠的是前人的口口相授和自己多年的总结归纳。还可以去听，走私船只的马达声跟一般船只是不一样的，一旦发现异常，就可以拿出装备来确认。”介绍完，李春霖继续观察着四周情况，仔细搜索着可疑目标，小艇上又恢复了安静。

与刚刚风驰电掣的行驶不同，在水上蹲守是一件非常枯燥而艰苦的事，并非简单的“看星星看水面”。除了时刻防范着走私分子，变化莫测的水上风浪随时搅动着人的肠胃，工作多年也有可能晕船。夜晚海面上什么都没有，往往一待就是一整晚，值守时碰到最多的不是走私分子，而是随时飞过来的蚊子。“晚上蚊子最多的时候，一巴掌下去能打死三四只。”戴家溢笑着说。

凌晨3点是普通人最困乏的时候，却也是走私分子最可能出动的时段，水警艇上的每个人都累了，但都坚守着岗位。“不是每次出勤都有收获的，经过这几年的严防猛打，海上大规模的走私已经很少见了。”艇上队员告诉记者，“但还是得保持不间断地巡航，不仅为了威慑不法分子，同时还是为了随时追捕可疑目标。”

夜晚枯燥、单调的时间最容易使人焦躁不安。“你们看得少或许觉得新鲜，但一晚上不能睡觉确实很折磨人，最难受的是生物钟颠倒，现在我们好多人晚上睡不着，白天困得不行。”李春霖站在艇头，机敏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疲惫，这晚又是一个巡航不眠夜。

D 迎风斗雨 “是对精神毅力的考验”

一阵急促的呼叫声打破了海面的平静，对讲机里传来一阵声音：“我们这边行雷闪电了，估计不久就要下暴雨了，为了安全起见，你们先回来吧。”

水上的天气，比孩子的脸还阴晴不定。小小的水警艇明显不足以抵御水上暴风雨的打击，更无法躲避闪电跟雷击，收到命令的李春霖随即招呼着其他队员们开始返航：“稍后雨势可能很大，你尽量蹲下抓紧一点。”出发前，李春霖不忘回头提醒记者。

刚踏上返程路不久，天边便响起了沉闷的雷声，不时划过的闪电点亮了沉寂已久的江面。雷声响过，大雨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往下落，打在水上噼里啪啦直响，水面瞬时波涛翻滚，如开水煮沸一般。

水警艇迎着风雨飞速行驶，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人身上抽，感觉身上每处都被淋湿了。猛烈的风力加暴雨砸得记者睁不开眼，前方一片模糊，耳边除了风雨声，其他声音都听不到。而狂风夹着浪花，一个接一个打在船上，撞击艇身发出“嘭嘭”的声响，摇晃着像坐过山车一样，根本无法站稳，肠胃反应时时袭来，记者只能蹲在水警艇仓内不敢起身。头戴头盔的李春霖坚定地站立在驾驶位上，驾驶着水警艇继续向前，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水上巡逻并不都是碧水蓝天，很多时候也是对精神毅力的考验。”李春霖说，冬天遇到下雨天更难熬，不仅寒风刺骨，更难受的是雨水打湿全身，“我们把所有能穿的都穿上了，都没用。”等到伏击结束，身体都冻僵了。

终于，水警艇艰难地驶出风大浪急的水域，返回了新会水上派出所。此时，记者全身已经被雨水淋湿了。打私民警下了船，简单修整后又将重新出发，对他们而言，这个夜晚还没有结束。

记者手记

责任、使命与信仰

漫长的江海岸线对打私民警来说，意味着单调、枯燥、危险，意味着一次次与狂风巨浪和违法犯罪分子的艰苦斗争。

在采访水上打私工作的过程中，记者听到了许多案件背后的故事，既紧张惊险又触动人心。一个个案件、一次次行动背后，是打私民警不眠不休的付出和无私无畏的奉献。

水上打私难点多，但“一抹警察蓝”的严防死守从未间断。打私民警日夜颠簸在汹涌无际的波涛之上，追查走私船只，筑牢防线、守住侨乡河海岸线。

无论是水面第一缕曙光，还是夜晚漆黑的码头，打私民警在与河水、浪花的日夜相伴中守护着江门的海上大门，他们心中有责任、有使命、有信仰，把黑暗挡在身后，让你我尽享阳光。

记者与民警们道别时，水面上依旧漆黑如墨，而他们略显疲态的脸上挂着的笑容，让人觉得这里是如此耀眼。

眼前那条蜿蜒的潭江，朝阳正在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