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苏订货代表小组
1952年3月25日，政务院财经委员会听取并批准了一汽初步设计及议定书，同意重工业部拟向苏方提出聘请苏联专家及派遣实习生等事项。4月4日，财经委员会通知重工业部，派遣由孟少农、李刚、陈祖涛、潘承烈等组成的订货代表小组前往莫斯科，在我国驻苏联大使馆的领导下，进行工厂的技术设计与施工设计的联络、设备分交、专家聘请、实习生派遣等工作。订货代表小组在苏联的身份是“A3-1”（俄文“第一汽车厂”的缩写）项目的代表。其中，由重工业部汽车工业筹备组副主任孟少农为一汽项目中方总代表。
1953年在火车站送别一汽赴苏实习生
中苏两国在1951年开始协商派遣实习生。1952年7月由中方正式提出。1953年9月15日双方在莫斯科签订合同，规定一汽在1953年至1955年将派出250名实习生赴苏联汽车厂实习,实习生的派遣由订货代表小组反复与国内进行请示、与苏方进行磋商。1953年初，中方向苏联外交部对外经济司提出追加实习生人数至450名和630名。斯大林汽车厂（1956年6月改为“李哈乔夫汽车厂”）对接待一汽实习生进行周密的安排，聘请俄语老师在前半年安排一定时间的俄语教学，并将实习生分配到各车间，指定具有较高专业素养和工作经验的工程师、专家讲授专业技术知识，担任实习导师。
为赴苏实习人员制发西服两套、中山装一套、皮帽便帽各一顶、皮箱一个，其它衣物用品自备
1954年赴苏实习生使用的火车票和餐券
第“零”批实习生
“实习生是与留学生相对而言的，留学生是指到苏联去上大学的学生，由驻苏使馆教育处管理。实习生主要是在国内已经大学毕业或担任不同级别的领导干部（也有部分岗位的老技工），到苏联汽车厂去实习的，由驻苏使馆商务参赞处管理。”
第“零”批实习生和俄语老师合影
1953年初，一汽派陈善述、李松龄、汪声銮、丁敏华、李传祚、刘经传、忻元达、高忠华8名毕业于清华大学等高校并有外语基础的同志，加强在苏联的孟少农、李刚、陈祖涛等人的工作。由于当时一汽工厂设计工作已经收尾，于是8人改为赴斯大林汽车厂实习,他们在首批实习生派遣前进厂，因此被大家称为第“零”批实习生。实习生都是按岗位实习，回去干什么工作，就实习什么岗位，第“零”批也不例外，8人分别到斯大林汽车厂工具车间、热处理车间、冲压车间、锻造车间、设计处实习。
导师鲁托维诺夫为丁敏华讲解夹具管理
要有科学态度和独立自主的精神
1954年2月，选拔的实习生经过一年的俄语强化培训，由一汽副厂长郭力率领分批赴苏联实习。郭力在与斯大林汽车厂研究协商后，明确了实习的总方针“学会组织生产，重点学习特种技术操作和适当提高必要的理论知识”，还提出了具体的要求“要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地学，实事求是有分析地学，要联系中国的国情，不能一切照搬，要有科学态度和独立自主的精神”。对领导干部、技术人员、工长和工人，郭力分别提出了实习重点和要求，根据建厂的实际需要，修正了派遣赴苏联实习人员的整体计划。1954年9月，一汽厂长饶斌也前往苏联按照组织机构进行了系统地学习。
在苏联实习时，饶斌、陈祖涛与实习生在
郭力在莫斯科红场
赴苏实习人员、回国后曾担任一汽副厂长的黄一然说，“由于我们实行的是‘党委领导下的厂长负责制’，他们实行的是‘一长制’，我们既要学习他们管理工厂的理论和经验，也不能照搬照抄，我们要设计一套适合我国国情管理现代化大型企业的管理制度。”“我们和留学生不一样，留学生没有实际工作经验，老师讲什么学什么。我们去实习，要带着问题学，不仅学人家怎么做，还要考虑回来后怎么做，从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角度进行思考。”
斯大林汽车厂厂报《斯大林人》报道实习生们的学习和生活情况
潘盛兴与导师在斯大林汽车厂设计室合影
潘盛兴，1955年曾在斯大林汽车厂总设计师处远景设计科实习，“我是自动系本科生，我的实习专业是汽车总布置设计，但我对要实习的专业毫无概念，我将面临的困难与压力显而易见。然而，有一句话常在我心中：我们对于祖国的爱，不是空洞抽象的爱，而是有丰富内容的爱……这是我离校前学习的1953年5月4日《人民日报》社论中的一句话。此时，我更觉得热爱祖国是丰富的，也是具体的。祖国的需要是神圣的使命，再难也要全力以赴。”“在整个实习期间，我体会厂总设计师处始终贯穿着一种思想，那就是‘设计师的责任——创造新东西’，这句话一生都萦绕在我心中，也成为我的人生信条之一，为祖国创造新型汽车。”
赴苏实习生学习笔记及内页
源于学习和实践的锻炼
一汽派往苏联的实习生在斯大林汽车厂进行了全面系统的学习，对迅速建立我国的专家队伍起到了关键作用。实习生包括厂内204名，领导部门46名，行业外40名，统配大、中专应届毕业生200多名，他们出身于革命干部、工人和知识分子等，年龄大多20几岁，少数大于30岁。此次赴苏实习从关键岗位、部门、专业都是配套的。实习生中有厂长、处长、车间主任、工长、调整工，由工厂领导层到基层，关键岗位齐全。部门涵盖全厂前方生产、辅助生产和后方管理等36个部门，专业包括汽车产品设计、工艺制造计划管理、财务管理、质量管理、辅助生产技术等几十种。
导师为实习生制定的实习计划
实习生在车间
实习生因人、因岗位施教，上课和实际操作相结合。“领导干部在熟悉生产过程的基础上要学会生产组织与管理；各类专业技术人员要学会本专业的技术业务知识和技能；工部主任和工长要学会特种复杂设备的操作与现场管理；调整工要学会本专业或本岗位的设备调整。”“不同人员按其实习内容的复杂程度规定了实习期限：领导干部、技术人员和专业管理人员为一年，工部主任、工长和调整工为八个月，设计技术人员的实习期最长，为十八个月至二十个月。”
赴苏实习生使用的《设备负荷及储存量负荷定额计算表》
在实习过程中，导师按实习生的不同需求，传授技术业务知识和操作方法。除学习外，实习生的其余时间都在生产现场或在实习的科室同苏联人一起工作和生活。每个实习生不仅要掌握专业的技术业务知识，还要尽可能地参加操作，提高动手能力。此后有的领导干部成了优秀的工厂管理者，有些老工人成了优秀的技师和专家，有的知识分子补足了动手操作的一课，做到了文武双全。
潘小力在导师谢苗诺夫的指导下进行实习操作
1954年，王达勋实习期间参加庆祝“五一”节游行活动合影
王达勋是1953年11月赴苏联第一批39人实习生之一，到斯大林汽车厂实习机修车间主任。“在郭力同志和党支部的领导下，我们全体实习生，不论是领导干部，还是技术人员和工人，都起早贪黑、废寝忘食地学习，较好地完成了实习的任务。”“导师们全面系统地向我讲授了他们的生产技术知识与管理经验，使我深受感动。我在实习期间，共记下了12本笔记，这些笔记记录了各位导师的讲课内容，记录了机修车间各种机床设备及其性能，机床大修工艺的典型案例，备件加工工艺过程的典型案例；记录了车间有关管理制度和业务流程等情况。”秦关湘1953年在斯大林汽车厂工具生产计划科长岗位上实习，他在《学习——人生永恒的主题》一文中回忆，“实习时带上字典，随时查阅。实习是每人一个岗位，导师单独教练，人人各自为战，真是逼上梁山。就这样大家刻苦学习，勇于实践，或数月，或半年，人人在实习、在生活上过了关。”
谢云购买的俄汉词典，成为赴苏实习的“宝贝”
李岚清曾任一汽最后一批实习人员党总支书记兼领队，图为在实习生宿舍前留影
1956年李岚清带领最后一批同志赴苏联实习。他回忆“我们在苏联汽车厂实习的方式，主要是由苏方指定相应部门和车间的领导为主要导师，负责个别授课，同时也安排有关部门的专家授课并跟班工作，掌握关键业务和技术。白天上班，晚上复习整理学习笔记，思考将来回国后如何结合我国实际情况建立相应的制度和开展工作，这种既有理论又有实践的学习非常有效。”
在紧张学习的同时，实习生的日常生活也是丰富多彩，图为参加第六届世界青年和大学生联欢节请柬
联欢节中国代表团引领花车
培育的种子生根成长
实习生在苏联导师的真诚帮助下，在“努力学习、报效祖国”的信念下，学会了制造汽车的专业技术、组织生产和管理工厂的本领。实习生在苏联是学生，回国后变成老师，他们把学习到的理论与技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周围的同事，滚雪球般地带出了越来越多的各个门类的专业人才，在一汽建设、生产准备和投产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1956年导师员弗·拉育克写给潘盛兴的信，交流了李哈乔夫汽车厂的生产状况及工作情况
1954年潘承烈在克里姆林宫前留影
潘承烈曾在斯大林汽车厂生产调度处实习，学习专业是全厂总调度。“当我结束一年实习的时候，我写下的听课笔记已达五十万字。我又抓紧时间重新誊清一遍。为了保持原状，这两份资料都是用俄文写的。1954年底，我们这一批人学成归国，1955年春节刚过我开始在一汽的生产调度处上班，首先把学来的东西全部译成中文，然后向厂生产调度处以及各个车间生产调度科的全体人员讲课，每日讲半天，这样共延续了整整三个月……厂技术教育处于1955年5月把我的讲稿以《汽车制造厂的作业日历计划工作》为名，作为内部资料印发，后来成为我们汽车拖拉机企业生产调度系统的主要业务参考资料。”
一汽赴苏实习生学习使用过的书籍
周德生1955年在斯大林汽车厂发动机车间调整组实习磨床调整，“回国后，正值一汽发动机车间设备调试，这是打通全厂流水生产线，争取早日出车的最后攻坚战役。在时间紧、任务重的情况下，我顺利圆满完成了众多精密设备的调整投产任务，并为迎接‘五一’的第一台发动机如期诞生做了贡献……在大量调整实践的基础上，我写出《无心磨床调整》，于1959年出版。”沈华铨1954年在斯大林汽车厂木工车间实习，“我们车间除了消化吸收在苏学习的工艺外，还有了一些改进和创新……我们这部分人对中国汽车工业来说是‘播种机’，是‘工作队’，到哪里就在哪里扎根、发芽、结果。”
1955年2月，实习生沈华铨回国前和斯大林汽车厂同事合影
1955年4月斯大林汽车厂模型车间职工为实习生刘克春等同志送行
519名实习生在一汽生产建设岗位上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为我国汽车工业的建设和发展作出了重要的贡献。此后，300多人陆续调离一汽，支援了中国汽车和军工等行业，成为各条战线上的骨干力量。
1956年李哈乔夫汽车厂赠送给一汽的纪念牌，上面写着“值此工厂开工生产之日向中国人民祝贺，李哈乔夫汽车厂全体职工，1956年10月”
1957年11月，毛泽东同志在莫斯科大学向留苏学子发表了“世界是你们的，当然，我们还在，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朝气蓬勃，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的讲话，让每个人都热血沸腾的正是建设新中国的理想和期望。一汽赴苏联519名实习生没有辜负党和祖国的培养，践行着报效祖国的光荣使命，一往无前地投入到新中国汽车工业建设之中。
历史是具体的，一件件藏品、一个个故事、一段段回忆……记录了一汽赴苏实习生那段历史。他们那奋发学习的身影，那刻苦耐劳的品质，那自强不息的爱国情怀，那激情燃烧的青春岁月……在时光的沉淀下依然熠熠生辉。
撰文/熊伟
照片/王凯
参考文献
[1]中国第一汽车集团公司.风华正茂的岁月——在莫斯科李哈乔夫汽车厂实习的日子[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0.12
[2]欧美同学会留苏与独联体分会.学子之路——新中国留苏学生奋斗足迹[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0.4
[3]中国第一汽车集团公司宣传部.一汽记忆[M].长春：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6
[4]郑明武.汽车摇篮：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开工建设[M].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9.12
[5]长春文史资料编委会 长春市档案馆.苏联专家在一汽[M].长春：长春市现代印务有限公司，20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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