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村.俺娘”系列之三十四

□ 李东红

给娘上坟回到了村里，今天一大早，天刚亮，一阵急促的敲击大门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起床打开大门，是村里已经87岁的姓刘的妗子。刘妗子拄着拐杖，耳朵有点背，多年未见，她已基本不认得我了。

“是东红吗？你姐在家吗？”刘妗子问。

我赶紧搬个凳子，让妗子坐了下来，给在地里浇水的姐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姐骑着电动车从地里回来了，两个人坐在院子里说起话来。我搬个凳子，坐在了一边。

刘妗子有几个儿女，大都在外地工作，只有一个儿子还生活在村里。刘妗子一开始在村里生活，这些年因为年龄大了，就常年轮流着在外地的儿女家生活，昨天刚从外地的儿女家回来，回到了村里的儿子家。

妗子和姐说着话，突然从口袋里掏出50块钱给姐说：“琴英，你千万别嫌少，这不是给你的，是给恁妈的，我走不动了，你回头替我给恁妈烧个纸。”

姐坚决推辞着，两个人不停地争让着。

“恁再不要，我就生气了，这是给恁妈的，恁妈俺俩好了几十年，恁妈走了，我经常想她……”妗子说着，眼里噙着泪花。

姐无法再推辞了，就接过了那50块钱。我看到，姐流泪了。看到此情此景，坐在一旁的我也流泪了。

刘妗子的娘家是附近洼刘村的，她嫁到俺村后，我们两家是邻居，一有空就到俺家和俺娘一起玩，两个人一起下地干活，一起说话聊天，情同亲姐妹。

后来，娘和刘妗子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在那个艰苦的岁月里，两家人互相走动着，照应着。妗子的孩子比较多，生活更加紧张，娘经常节省俺家，接济着她家，时而给她的孩子做件衣服，时而改善伙食了也给她家送去。

有一天傍晚，我从村小学回家，娘提着半袋子玉米面给我说：“去给恁刘妗子家送去。”

我知道俺家也不多，就问：“妈，咱吃啥？”

“咱家还能凑合，恁妗子家人多，给她家送去吧”，娘做着饭，头也不抬地说。

似乎明白了很多，提着半袋子玉米面，我去了刘妗子家。

后来，妗子的小儿子去部队当兵，临走的时候，娘特意给他做了几双鞋垫。

随着生活的慢慢好转，像很多人家一样，两家的生活不再凄苦了，妗子家做啥好吃的，也时常给娘送来，只是岁月无声，默默染白了娘和刘妗子两个坚强的女人的头发，苍老了她们青春的容颜。

后来，儿女们相继参加工作，娘随我在郑州生活，刘妗子跟着儿女在外地生活，两个人见面的机会也就变少了，少得甚至好几年不见。

5年前，遵照娘的嘱托，我把临终的娘送回了村里，刘妗子知道后，第一时间让儿女把她也送回了村里，她说她要再见见俺娘。当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娘，已过八十的刘妗子坐在床边，泪流满面……

这是刘妗子和娘这两个几十年的姐妹的最后一次相见。

“恁妈俺俩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恁妈待人好啊，我一辈子也不会忘啊，可恁妈没了，我经常想她啊……”

刘妗子和姐说着话，不停地念叨着，她的身后，是俺家院子里还在绽放着的红色的月季花。

过了一会儿，刘妗子站起身，拄着拐杖要回家，我搀扶着她，像搀扶着娘。

望着妗子蹒跚的背影，我更加明白了什么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了……

【作者简介：李东红，河南扶沟县人，毕业于郑州大学新闻系，曾历任《河南日报》编辑、记者，新闻特稿部副主任，新媒体部副主任。现任《河南法制报》总编辑。曾出版《想去看雨》《反贪在行动》《我是警察》《生命的追问》《写给母亲的52封信》等5部长篇小说和散文集。其中《生命的追问》获河南省“五个一工程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