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名士丨张畅:仁者有勇的吴地外交官

 原作者:谢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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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宋元嘉二十七年(公元450年,北魏太平真君十一年),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率六十万大军南侵,十一月,便包围了淮北重镇彭城[1]。和之前“所过郡县,赤地无余[2]”情形不同,北魏没有立刻攻城,而是遣使前来,炫耀示威。

曾主管过外交事务、担任彭城使者的张畅和北魏使者李孝伯往来机锋,互不相让,谈笑之间,损人扎心[3],叫当时围观之人大饱了一顿眼福耳福。

南北朝那会儿,外交可不容易。

双方都觉得自己是正统,互相很是看不起[4]。所以出兵打人家,双方都觉得自己是“兴义兵”,理直气壮。一旦有机会交锋,还不得争个你死我活?战场上是短兵相接,生死搏命,外交场中,就是唇枪舌战,针锋相对了[5]

(清)张廷彦《平定乌什战图》局部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但这争锋,也有讲究。语言太犀利,说不定哪天对方就率铁骑大军压境了;可一味迎合,岂不失我大国气度,丢了面子[6]?因此说几分话,存几分意思,给对方几分脸面,无一处不讲究,对说话的人要求很高。

一来,你得胸有辞藻,博学多才。所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诸子百家,经传文史,诗歌艺术... 知识面越广越好。但光有才学还不够。有些人满腹诗书,可惜拙于口舌,很难流利表达自己的意思,或者思维不够敏锐,在外交场上,不能应答、不能很快应答、回答不得体,自己没面子事小,更重要的,是会让国家遭受侮辱,丧失尊严。所以对说话人而言,思维敏捷,伶俐巧辩,不可或缺。然而,这还是不够。你还得声音洪亮。说一句话,蚊子似的,非要别人把耳朵凑到你面前问:“敢问郎君。刚才说了些什么?”才是真尴尬!

要求可真多!说完了吗?

还没呢,急什么。还有一条重要指标——你得仪表堂堂。

满腹诗书、机敏善辨,都是开口之后人家才知道的事儿,容貌举止,可是一眼就能看到的东西。你内在再是出色,人看上去不挺拔,少威仪,甚至有些病恹恹的,叫人家怎么想你的国家?难免备受轻视[7]。更何况魏晋南北朝那个年代,人们极其看重容貌举止。一本《世说新语》,专门有一章讲容止,什么“何平叔美姿仪,面至白”;“王夷甫容貌整丽,妙于谈玄”,“有人叹王恭形茂者,云:濯濯如春月柳”,都是望之心悦的美郎君[8]

《国家宝藏》袁弘饰演魏晋名士嵇康

又要外在,又要内秀,一般人可做不了这出使的事儿。派谁出使、沟通,国家也相当谨慎。譬如北朝出使的,基本是汉族的顶尖四姓,清河崔、博陵崔、范阳卢、赵郡李、荥阳郑;而南朝因为军事势力略逊北方,往往把文化当做外交上的强盾[9],选择的人才,不是才学风神顶尖、名重一时的俊杰[10],就是出身世家的门阀子弟[11]

而出身吴郡张氏的张畅,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张畅书影题跋像

张氏据说出自姬姓,是黄帝正儿八经的嫡姓子孙;祖上还有个鼎鼎大名的人物,汉代留侯张子房(即张良)[12]

虽然孙吴时期,吴郡张氏已成江东大族,有“吴四姓,张文、朱武、陆忠、顾厚[13]”之称,但因为种种原因,吴郡张氏和其他三族比起来,在当地名望非常[14],政治上的参与度却不高,史书关于他们的记载也不多。

步入南朝后,因为支持宋武帝刘裕代晋,吴郡张氏开始在庙堂上有所崛起。不但在朝中举足轻重[15],任五品以上官员的,名列第四,仅次于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和吴兴沈氏[16],甚至刘宋一朝,人数远超陈郡谢氏和吴兴沈氏[17]。族中子弟更是多才多艺,能清谈、擅音乐、懂书法、善文辞、通学术...[18] 人才辈出。

因为这样,李孝伯看到来人是张畅,便笑:“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19]。”又赞他是“南土膏梁[20]”,家世显赫[21]

不过,张畅能胜任外交人选,并不仅仅因为他的家世和才华,还和吴郡张氏历来传承的家学有关。尽管魏晋玄学兴盛,吴郡张氏也出了很多顶尖的谈玄人物,但吴郡张氏没有一味清谈、任诞。恰恰相反,无论政局如何变化,族中子弟都恪守儒家礼法,尤重孝悌。

《张曹掾像》(张翰半身像)

譬如号称颇具名士风流的张翰,“性至孝”,母亲去世时,因为太过哀伤,而形容消瘦[22]。而张氏其他子弟,有人母亲生病,年仅十一岁,便彻夜照顾母亲,衣不解带;有人因父亲患有糖尿病,自己亲自结网,保证父亲早晚都能吃到新鲜的鱼[23];有人在父亲性命不保时挺身而出,被杀先亡[24];甚至还有人,因父母去世而哀痛至死[25]

待长辈如此,对平辈或后辈,子弟之间也很友爱。拿张畅自己来说,弟弟被疯狗咬伤,大夫开了个方,说要吃癞蛤蟆。这算什么医方?癞蛤蟆浑身上下格格突突,看着就恶心,何况还要吃下去?弟弟皱眉,筷子在蛤蟆肉上来回拨,就是不肯下嘴。

张畅笑:“蛤蟆肉也是肉,怕什么!哥哥先吃给你看。”一边说,一边夹起一块蛤蟆肉送进嘴,慢条斯理吞下肚,看着弟弟微微笑,半点异常也没有。弟弟这才动筷,不多久伤口就好全了[26]

(清)余穉《端阳景图》局部 故宫博物院藏

所以,吴郡张氏貌似受时代风气影响,擅长言语谈玄,但其家风根本,依然是以儒学为重[27]。也因此,张氏族人多次参与朝廷修订儒学礼仪之事[28],在外交场上应该如何进退,自然洞察于心。而张畅在彭城外交场上的表现,“随宜应答,吐属如流,音韵详雅,风仪华润”,正是吴郡张氏这种家风的体现,叫李孝伯等北人忍不住赞叹欣赏[29]

不过,作为拓跋焘的心腹[30],李孝伯“风容闲雅,应答如流”,也让张畅等南人击节不已[31]。两人貌似不相仲伯,但考虑到拓跋焘兵临城下的险境,某种程度上说,张畅的表现要更胜一筹。所以后来胡三省评说此事,说“兵交,使在其间。史言行人善于辞令,亦足以增国威[32]”,正是这个意思。

后人论史,姑且不提,就当时而言,因为这次出色表现,朝廷把张畅视为抵抗北魏的主将。北魏再次声称要攻打襄阳的时候,宋文帝还打算任命张畅为南郡太守,辅佐备战。虽然没能施行,但也可以窥见朝廷对张畅的重视程度[33]。只是有时候,被重视,也意味着灾难的开始。

元嘉三十年(453年),太子刘劭犯上弑君。南谯王刘义宣起兵,任命张畅为主将。张畅形容哀戚,但音姿依然挺拔,为国发声,字句铿锵,很多人都被他激励,愿意豁命随他讨逆[34]。不多久,叛乱平息,孝武帝刘骏即位。

而这时候,猜忌顿起。张畅追随的刘义宣,久任荆州刺史一职,但因为荆州是上游重镇,六朝很多地方叛乱,都是从荆州而起,所以刘骏不想让刘义宣再任此职,打算将他内调为丞相、扬州刺史。但刘义宣在荆州经营十年,怎么可能束手就擒?因此打算起兵。张畅名望非常,自然成为刘义宣想拉拢的对象之一。

但刘义宣没想到的是,此话一说,张畅非但不肯,还让门生赶紧出发,跟朝廷报告刘义宣造反一事。如此不识时务,刘义宣能忍?

区区一个张畅,的确有才华、有谋略、有高名,但这世界上有才华、有谋略、有高名的,岂止他张畅一人!气恨至极,刘义宣打算杀他了事。幸好有人作保,苦劝刘义宣,张畅才勉强逃过一劫。

事后,双方心知肚明对彼此的防备,表面上却要交好。刘义宣给张畅升了官儿,张畅也不再推辞,只是升官儿之后,每天学那魏晋风流的始祖阮籍,喝酒喝到不省人事;问他什么东西,都是一问三不知,想借此免祸。

可惜的是,战事迸发,张畅终究免不了祸。战乱之中,他颠沛流离,四处逃窜,甚至屡遭抢劫,连身上的衣服都被抢得个精光,只好草草找些破败衣服披在身上,形容十分不堪。

(明)吴伟《流民图》局部 大英博物馆藏

不过,即使如此,张畅也未改初心。刘义宣造反,就是造反,誓不与乱臣贼子共处[35]。因他有这份赤胆忠心,抵达朝廷后,虽然有在刘义宣府上做官的经历,下狱被审,但很快就被放了出来,官复原职。

有人看不惯他这份“幸运”,出言讽刺:“张畅这个人,可真是个奇才!和刘义宣一起做乱臣贼子,没获罪就算了,居然还能加官进爵。”咂咂嘴,“啧啧,一般人,一般人可做不到这点。”

肝胆忠心,未曾负国,凭什么要受这委屈?张畅拿出对阵李孝伯时的牙尖利齿,反唇相讥:“也不知道是谁,太子作乱时,阿谀奉承,出将为相;眼见太子大势已去,便又立刻做了那墙头草,转投正道了!”叫那人顿时面红耳赤,尴尴尬尬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还是皇帝亲自出来打圆场,两人才就此作罢[36]

他就是这样,于私事,有自己明确的价值观,不会随意被外界环境影响,也不会特别在意外界的评价。譬如最初担任太守徐佩之主簿,后来徐佩之犯事被杀,张畅换上丧服,驰马奔丧,根本不怕惹祸上身[37]。而临终前,因为喜爱自己的侄儿张辑,他留下遗命,要和张辑合葬,引来诸多非议一事,张畅也不管[38]

然而对公事,张畅一生,正如史官评价,“虏兵深入,仁者有勇[39]”,俯仰无愧于家国天下,因此赞誉毁誉,于他而言,无甚所谓,无甚畏惧。

参考文献:

1. 沈约 :《宋书(修订本)》,中华书局,2018年

2. 李延寿:《南史》,中华书局,1975年

3. 魏收:《魏书(修订本)》,中华书局,2017年

4. 李延寿:《北史》,中华书局,1974年

5. 房玄龄:《晋书》,中华书局,1996年

6. 姚思廉:《陈书》,中华书局,1972年

7. 司马光:《资治通鉴》,中华书局,2011年

8. 刘义庆:《世说新语》,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

9. 欧阳修:《新唐书》,中华书局,1975年

10. 李昉:《太平御览》,中华书局,2000年

11. 于涌:《北朝文学之形成与南北文学互动》,东北师范大学博士论文,2014年第12期

12. 来琳玲:《东晋南朝吴郡张氏兴盛之原因探析》

13. 陈俊维:《两晋江东士族的政治生态——以吴郡张氏为个案》,南京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9年第01期

14. 李圣:《两晋南朝琅琊王氏与吴郡张氏奉佛研究》,湘潭大学硕士论文,2019年第02期

15. 付义强:《六朝吴郡四姓之盛衰与嬗变》,华中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9年第01期

16. 王彦红:《六朝吴郡张氏家族文化与文学研究》,曲阜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09年第10期

17. 王永平:《略论六朝时期吴郡张氏的家学与家风》《徐州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年3月,第28卷第1期

18. 于涌:《南北朝交聘与文学传播》《文艺评论》,2013年04

19. 孙中旺:《南朝吴郡张氏研究》,苏州大学硕士论文,2002年第01期

20. 赵永娥:《齐梁时期吴郡张氏文学研究》西北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22年第04期

王清云:《唐代吴郡士族的婚姻考察》上海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8年第12期

黎虎:《魏晋南北朝时期都督的外交管理职能》《齐鲁学刊》,1999年第5期

郜林涛:《吴郡张氏及南朝士族的佛教信仰》《忻州师范学院学报》,2001年3月,第17卷第1期

王欣:《中古吴地文学世家研究》《苏州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年8月,第21卷第3期

[1]《资治通鉴·宋纪七·元嘉二十七年》:太祖文皇帝中之下元嘉二十七年...十一月...魏军在萧城,支彭城十馀里。

[2]《资治通鉴·宋纪八·元嘉二十八年》:魏人凡破南兗、徐、兗、豫、青、冀六州,杀掠不可胜计,丁壮者即加斩截,婴儿贯于槊上,盘舞以为戏。所过郡县,赤地无馀,春燕归,巢于林木。魏之士马死伤亦过半,国人皆尤之。

[3] 两人交锋,详见《宋书》《魏书》《南史》诸记载。篇幅所限,兹不全录。如《宋书.卷五十九.列传第十九·张畅传》:焘复遣使令孝伯传语曰:「魏主有诏语太尉、安北,近以骑至,车两在后,今端坐无为,有博具可见借。」暢曰:「博具当为申启。但向语二王,已非逊辞,且有诏之言,政可施于彼国,何得称之于此。」孝伯曰:「诏之与语,朕之与我,并有何异。」暢曰:「若辞以通,可如来谈;既言有所施,则贵贱有等。向所称诏,非所敢闻。」孝伯又曰:「太尉、安北是人臣与非?」暢曰:「是也。」孝伯曰:「邻国之君,何为不称诏于邻国之臣?」暢曰:「君之此称,尚不可闻于中华,况在诸王之贵,而犹曰邻国之君邪。」《魏书·列传第四十一·李孝伯传》:世祖明旦复登亚父冢,遣孝伯至小市,骏亦遣其长史张暢对孝伯。孝伯遥问暢姓,暢曰:「姓张。」孝伯曰:「是张长史也。」暢曰:「君何得见识?」孝伯曰:「既涉此境,何容不悉。」暢问孝伯曰:「君复何姓?居何官也?」孝伯曰:「我戎行一夫,何足致问。然足与君相敌。」孝伯曰:「主上有诏:'太尉、安北可暂出门,欲与相见,朕亦不攻彭城,何为劳苦将士,城上严备?'今遣赐骆驼及貂裘杂物。」暢曰:「有诏之言,政可施于彼国,何得称之于此?」孝伯曰:「卿家太尉、安北,是人臣不?」暢曰:「是也。」孝伯曰:「我朝廷奄有万国,率土之滨,莫敢不臣。纵为邻国之君,何为不称诏于邻国之臣?」孝伯又问暢曰:「何至忽遽杜门绝桥?」暢曰:「二王以魏帝壁垒未立,将士疲劳,此精甲十万,人思致命,恐轻相凌践,故且闭城耳。待休息士马,然后共治战场,克日交戏。」孝伯曰:「令行禁止,主将常事,宜当以法裁物,何用废桥杜门?穷城之中,复何以十万夸大?我亦有良马百万,复可以此相矜。」暢曰:「王侯设险,何但法令而已也。我若夸君,当言百万,所以言十万者,正是二王左右素所畜养者耳。此城内有数州士庶,工徒营伍犹所未论。我本斗人,不斗马足。且冀之北土,马之所生,君复何以逸足见夸也?」孝伯曰:「王侯设险,诚如来言,开闭有常,何为杜塞?绝桥之意,义在何也?此城守君之所习,野战我之所长;我之恃马,犹如君之恃城耳。」城内有具思者,尝至京师,义恭遣视之,思识是孝伯。思前问孝伯曰:「李尚书行途有劳。」孝伯曰:「此事应相与共知。」思答曰:「缘共知,所以仰劳。」孝伯曰:「感君至意。」

[4] 司马光《资治通鉴·卷第六十九·魏纪一》:宋、魏以降,南北分治,各有国史,互相排黜,南谓北为索虏,北谓南为岛夷。

[5] 于涌《南北朝交聘与文学传播》:南北朝行人外交环境不同于先秦及秦汉,这表现在:首先,其外交对象为异族政权。若以东晋南朝为中心视角,则十六国至北魏、北齐、北周皆为传统中原汉族所异类,少数族政权在外交策略、交往方式、外交习惯中都与中原汉族大不相同,具有与先秦两汉时期的外交对象完全不同的外交文化。其次,外交中,多以维护国家正统作为政治背景。南北朝交往中,追求政治正统性,往往掩藏于行人之间的唇枪舌战之中,这体现了深层次上的文化竞胜意味。

[6]《魏书·列传第三十五·卢昶传》:敏弟昶,字叔达,小字师颜,学涉经史,早有时誉。太和初,为太子中舍人、 兼员外散骑常侍,使于萧昭业。高祖诏昶曰:“卿便至彼,勿存彼我。密迩江扬, 不早当晚,会是朕物。卿等欲言,便无相疑难。”又敕副使王清石曰:“卿莫以本 是南人,言语致虑。若彼先有所知所识,欲见便见,须论即论。卢昶正是宽柔君子, 无多文才,或主客命卿作诗,可率卿所知,莫以昶不作,便复罢也。凡使人之体, 以和为贵,勿递相矜夸,见于色貌,失将命之体。卿等各率所知,以相规诲。”

[7]《北史·卷四十三·邢劭传》:于时与梁和,妙简聘使,邵与魏收及从子子明被征入朝。当时文人,皆邵之下,但以不持威仪,名高难副,朝廷不令出境。南人曾问宾司:「邢子才故应是北间第一才士,何为不作聘使?」答云:「子才文辞实无所愧,但官位已高,恐非复行限。」南人曰:「郑伯猷,护军犹得将命,国子祭酒何为不可?」邵既不行,复请还故郡。

[8] 刘义庆《世说新语》:有人叹王恭形茂者,云:“濯濯如春月柳。王夷甫容貌整丽,妙于谈玄,下捉白玉柄麈尾,与手都无分别。何平叔美姿仪,面至白;魏明帝疑其傅粉。正夏月,与热汤饼。既啖,大汗出,以朱衣自拭,色转皎然。

[9] 于涌《南北朝交聘与文学传播》:针对异族政权军事力量的强大,南朝主动选择文化优势作为强力后盾,因此,所选择之聘使不仅系出名门,且才学优瞻,在文学上的表现更是选拔聘使的重要标准。

[10]《北史·卷四十三·李谐传》:是时邺下言风流者,以谐及陇西李神俊、范阳卢元明、北海王元景、弘农杨遵彦、清河崔赡为首。初通梁国,妙简行人,神俊位已高,故谐等五人继踵,而遵彦遇疾道还,竟不行。既南北通好,务以俊乂相矜,衔命接客,必尽一时之选,无才地者不得与焉。梁使每入,邺下为之倾动,贵胜子弟盛饰聚观,礼赠优渥,馆门成市。又赵翼《廿二史劄记·卷十四·魏齐周隋书并北史》:其邻国之接待聘使,亦必选有才行者充之。

[11] 于涌《南北朝交聘与文学传播》:南北朝行人外交....第三,门阀因素贯穿于外交活动之中。南北朝外交之重视出身门第现象,不仅体现国家间重视门第外交的取向,更展现南北门阀交流之渠道。在这种变化下,行人的身份除政治代表外,更趋向于文化传播的使者。

[12]《新唐书·卷七十二·宰相世系表》:张氏出自姬姓。黄帝子少昊青阳氏第五子挥为弓正,始制弓矢,子孙赐姓张氏。周宣王时有卿士张仲,其后裔事晋为大夫。张侯生老,老生趯,趯生骼。至三卿分晋,张氏仕韩。韩相张开地,生平,凡相五君。平生良,字子房,汉留文成侯。良生不疑。不疑生典。典生默。默生大司马金。金生阳陵公乘千秋,字万雅。千秋生嵩。嵩五子:壮、瓒、彭、睦、述。壮生胤。胤生皓,字叔明,后汉司空,世居武阳犍为。皓生宇,北平、范阳太守,避地居方城。宇孙肥如侯孟成。孟成生平,魏渔阳郡守。平生华,字茂先,晋司空、壮武公。二子:禕、韪。禕字彦仲,散骑侍郎。生舆,字公安,太子舍人,袭壮武公。生次惠,宋濮阳太守。二子:穆之,安之。安之之族,徙居襄阳。张氏宰相十七人。柬之、说、嘉贞、延赏、弘靖、九龄、仁愿、镒、锡、文瓘、光辅、文蔚、濬、行成、大安、镐、亮。又《太平御览》卷四百九十六引东晋张骘《文士传》:“留侯七世孙张赞,字子卿,初居吴县相人里,时人谚曰:‘相里张,多贤良,积善应,子孙昌’。”

[13] 刘义庆《世说新语·赏誉》:吴四姓,旧目云:张文朱武,陆忠顾厚。刘孝标引《吴录·士林》云:“吴郡有顾陆朱张为四姓,三国之间,四姓盛焉。”

[14] 江苏吴县《张镇碑》志阴记载:太宁三年太岁在乙酉,侯年八十,薨。世为冠族,仁德隆茂。仕晋元明,朝野宗重。夫人贞贤,亦时良媛。千世邂逅,有见此者幸愍焉。

[15]《南史·卷三一·张裕传》:张裕有宋之初,早参霸政,出内所历,莫非清显, 诸子并荷崇构,克举家声,其美誉所归,岂徒然也。

[16] 参见孙中旺《南朝吴郡张氏研究》相关论述。

[17] 参见孙中旺《南朝吴郡张氏研究》:而刘宋一代吴郡张氏仕宦达三品以上的就有14人,大大超过陈郡谢氏的7人和吴兴沈氏的8人,在当时的大士族中仅次于琅琊王氏居第二位。及论文中相关统计信息。

[18] 参见史书张翰、张敷等人的史书记载,及孙中旺《南朝吴郡张氏研究》、赵永娥《齐梁时期吴郡张氏文学研究》、刘子立《<宋书·张畅传>与南北朝文化中的几个问题》论文中相关论述。

[19]《南史·卷三十二·列传第二十二·张畅传》:孝伯问:「君何姓?」答云:「姓张。」孝伯曰:「张长史。」畅曰:「君何得见识?」孝伯曰:「君声名远闻,足使我知。」因言说久之。

[20]《太平御览·服章部·卷十五》:又曰:张畅在彭城,为魏太武所围,太武遣李孝伯至城,欲与畅语。李伯曰:"君南土膏粱,何为着屩?君而着此,使将士云何?"畅曰:"膏粱之言武,诚为愧,但以不武授命,统军戎阵之间,不容绥服。"

[21]《新唐书·卷一百九十九·列传第一百二十四·柳冲》:郡姓者,以中国士人差弟阀阅为之制,凡三世有三公者曰膏梁,有令、仆者曰华腴。尚书、领、护而上者为甲姓,九卿若方伯者为乙姓,散骑常侍、太中大夫者为丙姓,吏部正员郎为丁姓。凡得入者,谓之四姓。

[22]《晋书·文苑列传·张翰》:性至孝,遭母忧,哀毁过礼。

[23]《陈书·列传第二十六·孝行·张昭传》:张昭,字德明,吴郡吴人也。幼有孝性,色养甚谨,礼无违者。父熯,常患消渴,嗜鲜鱼,昭乃身自结网捕鱼,以供朝夕。弟乾,字玄明,聪敏博学,亦有至性。及父卒,兄弟并不衣绵帛,不食盐醋,日唯食一升麦屑粥而已。每一感恸,必致呕血,邻里闻其哭声,皆为之涕泣。父服未终,母陆氏又亡,兄弟遂六年哀毁,形容骨立,亲友见者莫识焉。

[24]《梁书·卷第十六·列传第十·张稷传》:稷长女楚瑗,适会稽孔氏,无子归宗。至稷见害,女以身蔽刃,先父卒。

[25]《宋书·卷四十六·列传第六·张敷传》:迁黄门侍郎、始兴王浚后将军司徒左长史。未拜,父在吴兴亡,成服凡十余日,方进水浆,葬毕,不进盐菜,遂毁瘠成疾。伯父茂度每譬止之,敷益更感恸,绝而复续。茂度曰:「我比止汝,而乃益甚。」自是不复往,未期年而卒。

[26]《南史·卷三十二·列传第二十二·张畅传》:弟牧尝爲猘犬所伤,医云宜食虾蟆,牧甚难之。畅含笑先尝,牧因此乃食,创亦即愈。

[27] 王永平《略论六朝时期吴郡张氏的家学与家风》:吴郡张氏...其习儒之基因尚在,治理经术之道未绝,从而维系其宗族内部的团结,使之长盛不衰。

[28] 例如刘宋时张镜撰《宋东宫仪记》。参见《梁书·卷八·列传第二·昭明太子传》:三年十一月,始兴王憺薨。旧事,以东宫礼绝傍亲,书翰并依常仪。太子意以 为疑,命仆射刘孝绰议其事。孝绰议曰:“案张镜撰《东宫仪记》,称‘三朝发哀 者,逾月不举乐;鼓吹寝奏,服限亦然’。寻傍绝之义,义在去服,服虽可夺,情 岂无悲?铙歌辍奏,良亦为此。既有悲情,宜称兼慕,卒哭之后,依常举乐,称悲 竟,此理例相符。谓犹应称兼慕,至卒哭。”仆射徐勉、左率周舍、家令陆襄并同 孝绰议。太子令曰:“张镜《仪记》云‘依《士礼》,终服月称慕悼’。又云‘凡 三朝发哀者,逾月不举乐’。刘仆射议,云‘傍绝之义,义在去服,服虽可夺,情 岂无悲,卒哭之后,依常举乐,称悲竟,此理例相符’。寻情悲之说,非止卒哭之 后,缘情为论,此自难一也。用张镜之举乐,弃张镜之称悲,一镜之言,取舍有异, 此自难二也。陆家令止云‘多历年所’,恐非事证;虽复累稔所用,意常未安。近 亦常经以此问外,由来立意,谓犹应有慕悼之言。张岂不知举乐为大,称悲事小;所以用小而忽大,良亦有以。至如元正六佾,事为国章;虽情或未安,而礼不可废。铙吹军乐,比之亦然。书疏方之,事则成小,差可缘心。声乐自外,书疏自内,乐 自他,书自己。刘仆射之议,即情未安。可令诸贤更共详衷。”司农卿明山宾、步 兵校尉朱异议,称“慕悼之解,宜终服月”。于是令付典书遵用,以为永准。

[29]《南史·卷三十二·列传第二十二·张畅传》:太武又遣就二王借箜篌、琵琶、筝、笛等器及棋子。孝伯辞辩亦北土之美,畅随宜应答,吐属如流,音韵详雅,风仪华润。孝伯及左右人并相视叹息。

[30]《魏书·列传第四十一·李孝伯传》:孝伯少传父业,博综群言。美风仪,动有法度...委以军国机密,甚见亲宠。谋谟切秘,时人莫能知也。

[31]《魏书·列传第四十一·李孝伯传》:孝伯风容闲雅,应答如流,暢及左右甚相嗟叹。世祖大喜,进爵宣城公。

[32]《资治通鉴·卷125·宋元嘉二十七年·胡三省评》。

[33]《宋书.卷五十九.列传第十九》:太祖闻暢屡有正议,甚嘉之。世祖犹停彭城,召暢先反,并使履行盱眙城,欲立大镇。时虏声云当出襄阳,故以暢为南谯王义宣司空长史、南郡太守。又欲暢代刘兴祖为青州及彭城都督,并不果。

[34]《宋书.卷五十九.列传第十九·张畅传》:三十年,元凶弑逆,义宣发哀之日,即便举兵,暢为元佐,居僚首,哀容俯仰,廕映当时。举哀毕,改服,著黄韦绔褶,出射堂简人,音姿容止,莫不瞩目,见之者皆愿为尽命。

[35]《宋书.卷五十九.列传第十九·张畅传》:义宣既有异图,蔡超等以暢民望,劝义宣留之,乃解南蛮校尉以授暢,加冠军将军,领丞相长史。暢遣门生荀僧宝下都,因颜竣陈义宣衅状。僧宝有私货停巴陵,不时下,会义宣起兵,津径断绝,僧宝遂不得去。义宣将为逆,遣嬖人翟灵宝谓暢:「朝廷简练舟甲,意在西讨,今欲发兵自卫。」暢曰:「必无此理,请以死保之。」灵宝知暢不回,劝义宣杀以徇众。即遣召暢,止于东斋,弥日不与相见,赖司马竺超民保持,故获全免。既而进号抚军,别立军部,以收民望。暢虽署文檄,而饮酒常醉,不省文书。随义宣东下,梁山战败,义宣奔走,暢于兵乱自归,为军人所掠,衣服都尽。值右将军王玄谟乘舆出营,暢已得败衣,排玄谟上舆,玄谟意甚不悦,诸将欲杀之,队主张世营救得免。送京师,下廷尉,削爵土,配左右尚方。寻见原。复起为都官尚书,转侍中,代子淹领太子右卫率。

[36]《宋书.卷五十九.列传第十九·张畅传》:起为都官尚书,转侍中。孝武宴朝贤,暢亦在坐。何偃因醉曰:「张暢信奇才也,与义宣作贼,而卒无咎。苟非奇才,安能致此!」暢曰:「太初之时,谁黄其阁?」帝曰:「何事相苦。」初,尚之为元凶司空,及义师至新林门,人皆逃,尚之父子共洗黄阁,故暢以此讥之。

[37]《南史·卷三十二·列传第二十二·张畅传》:畅少与从兄敷、演、镜齐名,爲后进之秀。起家爲太守徐佩之主簿,佩之被诛,畅驰出奔赴,制服尽哀,爲论者所美。

[38]《南史·卷三十二·列传第二十二·张畅传》:孝建二年,出爲会稽太守。卒,諡曰宣。畅爱弟子辑,临终遗命,与辑合坟,论者非之。

[39]《宋书.卷五十九.列传第十九·张畅传》:史臣曰:夫将帅者,御众之名;士卒者,一夫之用。坐谈兵机,制胜千里,安在乎蒙楯前驱,履肠涉血而已哉!山涛之称羊祜曰:「大将虽不须筋力,军中犹宜强健。」以此为言,则叔子之干力弱矣。杜预文士儒生,身不能穿札,射未尝跨马,一朝统大众二十余万,为平吴都督。王戎把臂入林,亦受专征之寄。何必山西猛士,六郡良家,然后可受脤于朝堂,荷推毂之重。及虏兵深入,徐服恇震,非张暢正言,则彭、汴危矣。岂其身捍飞镝,手折云冲,方足使穷堞假命,危城载安乎?仁者之有勇,非为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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