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湖看月︱江花

沙湖观月的最佳位置是位于沙湖西岸的回廊处。回廊搭在湖汊上,曲曲折折,一汊睡莲将湖水染绿。站在回廊上,看开阔的湖面和寥廓的天空,角度都极好。

是夜,晚霞褪尽斑斓的色彩,天渐渐黑了下来。走进沙湖,湖面上不知名的各种鸟雀正振翅颉颃,不时从我们眼前掠过,它们应该是在归巢;湖边的芦苇正吐着白絮,弓着腰,低着头,风一吹,似白头翁一脸的沟壑和谦卑。而湖岸,在树与树之间的茵茵绿草上,搁着月饼、点心、茶与啤酒,朋友们一起席草而坐,或吃或饮,生怕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好不惬意;还有的搭着帐篷,一家一家在此露营,从帐篷里出出进进的孩子,才是月夜欢乐的主角。

散步至回廊时,聚在那里的人越来越多,或站在回廊中间,或倚着回廊的栏杆,而且,都举着森林一般的手机,拍拍拍。呵,原来是月亮升起来了。我看了看时间,约莫七点多。从湖西眺望湖东,一轮巨大的明月如玉盘般,一会儿白,一会儿乳白,一会儿还带有月晕,夹在两栋楼宇之间,正缓慢地上升。但一个角度不对,就看不到她的丽影,是被楼遮住了。我便不停地寻找角度,想看着月亮是如何爬上来的。我一眨也不敢眨眼睛,看着初升的月亮。可你盯着月亮看时,月亮就像个和你捉迷藏的孩子,似乎总在楼宇间一动不动;你一走动,月亮好像也在动,还真是“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提花篓”;如果你稍微打一下野,月亮就爬上了楼宇间的格子窗。再一看,升起的月亮与正在施工的一个塔吊重叠,好像那巨大的月亮就是用这塔吊吊起来的,这个画面很好啊。看着月亮慢慢升起,猛然想起苏子说,“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而今天的沙湖月,却分明出于东边的楼宇之上,徘徊于两楼之间。与古人比起来,我们这个蹩脚的比拟,就不是俗了一点两点。但这却是现实的写照,月亮就是从楼宇间升起来的,不需要你任何的想象。

我拍了几张月亮的升起图后,试图再找角度看看月亮的变化。“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偷偷地在改变”。但是怎么看,月亮的脸今夜也不会改变,像一个银盘大脸,圆圆的,偏偏的。但角度变了,月亮还是有变化的。变化的是,月亮离楼宇越来越高,不经意间,月亮已超过了所有的楼宇,一跃而上,挂到了穹空之上。而且,从高高的杉树林往上看,此时的月亮,就不在楼宇之上,而在森林之巅,仿佛刚刚越过树梢,仿佛还带着树木的清香。

月夜,岂能无诗?“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自古至今,咏月的诗,可用车载斗量,佳言锦句,更如繁星满天。但我却最记得艾青先生的一首现代诗《我的思念是圆的》,她打动了我心之最柔软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首诗首发在20世纪80年代《长江文艺》的诗歌专号上。其时,家父刚刚平反不久,一家人团圆在鄂南大市中学。读这首诗时,想起曾经那种骨肉不能团聚的日子,我们掬了与艾青先生相同的泪。“我的思念是圆的/八月中秋的月亮/也是最亮最圆的/无论山多高,海多宽/天涯海角都能看见它……”今夜,月儿这圆这亮,我又想起了艾青的诗,默念着其中的诗句,又想起了永远不得见的父亲,月饼怎能咽得下?在看月和诵诗间,父亲仿佛从月亮中走来,披着霞帔;仿佛从长江走入沙湖,沐着星光,与我无尽的思念撞了个满怀。

久久地看着沙湖的月亮,不忍离去,害怕一离去,月亮就落到水里去了。此时,沙湖的人仍然没散,气温却降了不少。外甥女一个劲地催我回家,免得着凉。罢了,罢了,归去来兮。回去的路上,同事路平的女儿在北京发了个朋友圈,问“谁见了今晚的月亮?”我把武汉的月亮发给她,估计她是想家了,便说,回来看武汉的月亮吧,又圆又亮。她收到后,欣喜地说,大伯拍的月亮超级棒。而路平正在从鄂南回汉的高铁上,说,马上到武汉看月亮。我笑着说,城里的月亮,可没有鄂南山里的月亮好看哟。我们仨隔着时空,说着月亮,不一会,就到了家。

轻轻地推开房门,母亲已经睡去,发出微微的鼾声。怕吵醒母亲,我一直没有开灯。借着微弱的光,洗漱后回到卧室,一抹月色,正好朗照在床上。今夜,我不拉窗帘,躺上去,便沐浴在月光的清晖里;枕着这月色入眠,美丽的月亮一定会进入到我的梦里来。我的思念也是圆的啊。

(梅赞)

【编辑:王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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