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香凝

1910年何香凝赠送黄兴《虎》画

何香凝不仅是我国著名政治活动家、女权运动先驱，也是杰出的美术家。在漫长的革命生涯，绘画成为何香凝重要的武器之一，她常借对狮虎、松梅及山川的描绘抒情明志，这些充满斗争精神的画作也是她高尚人格的生动写照。在众多的创作题材中，何香凝尤为钟情对虎的刻画，创作数量在其动物画中占据分量较大，从月夜虎啸图、水墨写意墨虎图再到猛虎图，她坚持了一生。画虎，是革命精神的象征和信念的寄托，她时常将虎画赠予友人，用猛虎喻英雄以壮军威，凸显革命家的爱国情怀。

早年画虎

何香凝最初接触的虽然是中国画，但系统的专业绘画学习，却始于日本。她先从日本著名画师田中赖章家学习绘画，后入日本东京本乡女子美术学校。经过学习，她初步掌握了日本画的基本技法，能以其观念、技巧熟练地画动物、花卉、风景等，并表现出相当的水准。晚年，何香凝回忆说：“我学画老虎、狮子就是跟田中赖章先生学的。”同时，何香凝还通过廖仲恺学习素以画虎闻名的岭南画派创始人高剑父的技艺。高剑父曾在《画虎笔记》中写道：“同学中以画虎名者，有容大块、何香凝、黄哀鸿三氏。”他还提及，何香凝是在东渡后才开始“直接研究”虎画。

藏于深圳博物馆的何香凝《虎啸图》创作于1910年，立轴，设色绢本，纵82厘米、横40厘米。画中虎面向左侧张口咆哮，虎体筋骨强健，显示出虎的雄威神态。画面搭配山坡兰草，天色掩映，忽明忽暗，变化莫测，宛如啸鸣在耳，风吹草动。该作由廖仲恺胞兄、时任清政府外交官员廖恩焘题款，并转赠友人。这幅画是何香凝留学日本时，于1910年暑假至秋季回校之间在北京所作。廖恩焘对何香凝的画作出“顾笔墨清秀，不及所绘猛兽饶有须眉气”的评价，“有须眉气”彰显了何香凝的磅礴气概。1978年，该画由金石篆刻家、书法家商承祚收藏，他诗堂中写道：“当日国内女子作画多致力于花鸟间及山水，迄未见有兽类，遑论虎豹之属，而香凝乃能一反潮流，以革命精神寓意绘事之中，于斯可见。”1994年，商承祚家属将此画捐赠给深圳市博物馆收藏。

同在1910年，何香凝还有一幅虎画，是在辛亥革命爆发前夕赠予中国近代民主革命家、中国同盟会创始人之一黄兴的作品《虎》（也称为《猛虎咆哮图》），目前藏于何香凝美术馆。此图款题“克强先生正 香凝”，画面整体淡墨渲染，冷月当空，猛虎匍匐于山前，放声咆哮，寓意革命蓄势待发。新中国成立后，何香凝偶然重得这幅画，十分高兴。在新中国成立十周年纪念的大型画册《中国》中曾刊印出来，1963年出版的《何香凝诗画集》中也重印过。20世纪60年代，何香凝在上海遇到黄兴后人，以此画物归原主。

民国期间画虎

在话剧《一代英豪》中，曾经有一幕反映何香凝向周恩来赠送虎画的场景。在剧中，面对反动派的倒行逆施，何香凝和宋庆龄把一张《松石啸虎图》赠给周恩来与邓颖超，宋庆龄说：“一听说你们要走，我就和大姐商量了个题目，还是给你们画只虎，画只愤怒的虎，呼啸奔腾的猛虎。”何香凝补充说：“也是给你们一群的，一群热血志士。”当然，这仅是话剧中的对白，但也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何香凝对中国共产党人的同情与支持。

1928年底，何香凝辞去国民党内的一切职务，居于江浙沪上一带，参加“寒之友社”。1930年，上海《良友》画报刊登了何香凝的两幅作品，分别为《猛虎》和《醒狮》。何香凝在《猛虎》图左侧自题“猛虎在山藜藿不采”。这句话典出《汉书·盖宽饶传》：“臣闻山有野兽，藜藿为之不采；国有忠臣，奸邪为之不起。”盖宽饶是汉朝经易学家，廉洁奉公、刚正不阿，被称为“虎臣”。何香凝将猛虎比喻为忠臣。1931年底，何香凝发起组织救济国难书画展览会，筹募抗日救亡经费。柳亚子赞颂何香凝这一义举说：“夫人一代人豪，英姿天挺，其不能忘情于家国果宜。”侯疑始则极大夸赞何香凝的虎画艺术：“画虎兼得西方笔法，殊不类出之珩璜中人之手”。

1935年3月，抗日名将张发奎回国。为表示欢迎，3月18日，何香凝在上海为他画了一幅虎，题识“向华先生教正”。张发奎，字向华，时人尊称向华将军。柳亚子特地为这幅画题诗一首：“深山藜藿万灵屯，横海归来感慨新。食肉封戾班季相，精忠报国岳家军。诸君共洒新亭泪，妙手能还尺幅春。虎啸中原他日事，讨倭平虏傥斯人。”柳亚子的这首题诗，同样采用了1930年何香凝虎画中的“藜藿不采”典故。

1942年，面对香港沦陷后日军对文化界知名人士、爱国民主人士的迫害，中国共产党开启了香港大营救，何香凝与家人在八路军驻港办事处护送下，安全抵达海丰县。据参加护卫任务的袁复后来回忆，临别时，何香凝分别将一幅“威震群峦”的虎图和一幅“凌霜傲放”的菊图送给执行任务同志。何香凝通过一虎一菊，既赞扬了游击队的勇猛气概，又隐喻了共产党人的君子品质。

1947年4月，何香凝在香港与中国劳动协会负责人朱学范的会谈中，特意送给朱学范一本画有老虎和狮子的画册。朱学范翻看后，感觉心潮澎湃、振奋不已。朱学范评价说：“何香凝才华横溢，是一个享有盛誉的女画师，以画花鸟、山水、走兽见长，尤爱画狮虎，她在绘画上的造诣以及作品所显示的思想情操，均与她坚贞不拔的革命品质凝聚在一起，更和她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的伟大胸怀是分不开的。”

新中国成立后画虎

新中国成立后，何香凝受邀从香港迁居北京，她还是继齐白石之后第二任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

1951年4月初，中国人民赴朝鲜慰问团在总团长廖承志和副总团长陈沂、田汉的率领下，赴朝鲜前线和后方进行慰问活动。此行，何香凝特意委托廖承志带给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一幅《猛虎图》。当彭德怀见到该画时，激动地说：“好画！好画！太夫人的画好极了！真是无价之宝啊！”廖承志指着画说：“您看这猛虎不正是您和中国人民志愿军的英雄形象吗？”1953年4月，何香凝作《虎》图赠沈钧儒，沈钧儒款题：“双清楼主绘虎常以嗜人者喻虎，我意如侵略者噬人猛于虎焉。”

1952年11月，在中央华侨事务委员会工作的傅克向何香凝和廖承志提出了要抵制官僚主义、关爱华侨学生的建议。有一天，廖承志打电话要傅克前去汇报工作。汇报结束后，傅克的做法和建议得到何香凝的肯定和廖承志的表扬。何香凝特意将自己亲笔画的一幅卧虎图送给了傅克，并在画的右边亲笔题写了“傅克同志纪念”。这幅虎画中的老虎前爪着地，半蹲半卧，目光炯炯，直视前方，似乎随时都可能一跃而起，王者之气跃然纸上。2002年7月，傅克将此画与好友艺术家黄苗子共赏，黄苗子欣然提笔，在画下方的空白处写下了“胸怀祖国，虎啸中华”这几个刚劲有力的大字。“胸怀祖国，虎啸中华”这八个字正好契合了侨务工作的特点，就是团结动员广大侨胞为振兴中华、统一祖国、维护世界和平而努力。

1937年，何香凝给远在陕北的毛泽东主席赠送了笔、画集等。毛泽东在复信中盛赞何香凝的画作：“先生的画，充满斗争之意，我虽不知画，也觉得好。今日之事，惟有斗乃能胜利。”曾任毛泽东卫士长的李银桥回忆，1955年，何香凝又画了一只老虎，用玻璃框框着，送给了毛泽东。

1979年2月，文化部、中国美术家协会在首都美术馆举办何香凝国画展。展出的几张狮、虎原作及印刷品，形象逼真，姿态生动，特别是把雄狮振鬣长鸣，猛虎咆哮林间的威风刻画得淋漓尽致，呼之欲出，参观者由衷地感叹“历代画家，以女子而画猛兽，何香凝先生恐怕是独步了”。1998年6月，在何香凝诞辰120周年之际，我国发行了《何香凝国画作品》（T1998-15）特种邮票1套3枚，其中第1枚便是1910年赠送给黄兴的代表作《虎》。

何香凝通过虎画展现出她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刚毅顽强的奋斗精神。郭沫若曾评价她的画作：“革命乃高度之艺术，先生之革命事业与艺术活动，合而为一，非偶然也。”赵朴初在诗中称赞：“画菊又画虎，动静两无碍。菊枝傲严霜，虎威振万籁。悠然见南山，猛志固常在。其画与其人，可以昭百代。”今天我们透过郭沫若、赵朴初对何香凝虎画的评判，可以发现其中的相通之处，那就是何香凝把画虎作为传递革命气质与革命精神的载体，为其革命生涯增添了极具意义的丹青元素。（石 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