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博物馆观察(二)罗马首都博物馆

  原作者:Kirx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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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卡比托利欧广场(Piazzadel Campidoglio)上的人们,很难不被罗马城雄浑而厚重的历史所震撼。这座坐落于罗马最高耸的山丘之上,由文艺复兴巨匠米开朗基罗亲自设计的广场,历来被认为是罗马城的中心。

photo © wantedinrome.com

在广场中央,矗立着极富标志性的马可·奥勒留皇帝铜像,其身后是现在被作为罗马市政厅的元老院,两侧的建筑则属于罗马首都博物馆——作为世界上最古老的国家博物馆之一,今天它依旧在向人们诉说着罗马城的灿烂和辉煌。

罗马首都博物馆(Musei Capitolini) 又名卡比托利尼博物馆,它的历史可追溯到1471年。当时,来自德拉·洛韦雷家族的教宗西斯督四世,将一批原本藏于拉特朗教堂的珍贵的古代铜像,安置在了卡比托利欧山上,作为赠送给罗马人民的礼物。在此之后的历代教皇都效仿他的行为,从而逐步提升了这批收藏的规模,并囊括了古罗马、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各类艺术珍品。

PopeSixtus VI, photo © pinterest.com

在罗马城经历了漫长的衰落后,西斯督四世所希望的,是能让古罗马帝国的荣耀在其起源处重新焕发光彩。而在1536年,当米开朗基罗受法尔内塞教皇保罗三世的委托改建卡比托利欧宫墙,以迎接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来访时,这位艺术家同样抱有“重建宏伟罗马”的渴望。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一个富有纪念性的市民广场正逐渐落成,坐落其间的罗马首都博物馆,将拥有两座主楼作为展厅。其中右面靠近中央广场的被称为保守宫(Palazzodei Conservatori);左面朝西的则是新宫(Palazzo Nuovo)。

photo © Michelangelo.org

在十二世纪就已建立的保守宫,最初被作为地方执法官的办公场所使用。在对其进行翻修的过程中,米开朗基罗首次尝试横跨两层楼的巨型立柱的建筑形式,巨大的壁柱设置在大的地基上,连接门廊和上层。一系列的科林斯式壁柱和爱奥尼亚柱,形成一个个复合单元,所有的窗户则都用分段的三角墙覆盖。协调的比例和平衡的秩序,充满了文艺复兴时期的古典气息;立柱和横栏上遍布的精致浮雕,则使整座建筑显得肃穆且雅致。

photo © embarch.com

建设罗马首都博物馆是一项浩大的工程,这位大师最终没能亲眼看到自己的心血之作落成便溘然长逝。为保证广场的对称性及实现米开朗基罗未竟的心愿,落成于1654年的新宫,拥有与保守宫一模一样的外形。在不到一百年之后,教皇克莱门特十二世宣布博物馆对公众开放。在此前一直为名门望族所私享的艺术品,正式对普罗大众敞开了大门。这一切的缔造者,西斯督四世在最初,就曾诚恳地说过:

“这些雕塑、艺术品不属于我,而属于罗马人民。(它们)代表了罗马的历史,指示了罗马的命运,所以我要把它们交还回去。”

在罗马人民的心目里,逝去帝国的历史值得永久的纪念,因此博物馆里的一切,无一不与这座城市的荣耀息息相关。在迈进保守宫入口处的门廊之后,赫然眼前的是几具庞大的肢体雕塑——他们都属于古罗马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之一,君士坦丁一世大帝。残存的巨脚、指尖朝上的手与大帝的头像,无一不勾勒出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帝王形象。

photo © Nick John  / photo © Musei Capitolini

在不远处,一尊纯白大理石女性雕塑却轩然挺立。被描绘成女王的罗马城高高在上,神色平静却凛然不可侵犯。在她四周,环绕着来自哈德良圣殿的浮雕,分别代表了受罗马管辖的各个行省,从不同方面,细密且有序地象征着古罗马帝国政治、文化、经济上的显赫霸权。

photo © @raffaelepagani

从门廊往前,便是主楼梯,置于广场上的马可·奥勒留皇帝铜像的原件就在附近,预示着人们即将加入一场盛大的凯旋游行。来自16世纪的精美浮雕是对“罗马五贤帝”中的哈德良及马可·奥勒留皇帝的大型礼赞;由卡拉瓦乔曾经的老师,阿尔皮诺骑士绘制的湿壁画,则是对罗马浩瀚史诗的无声传颂。

湿壁画

在一幅浮雕中,奥勒留骑在马背上,正在接受敌方的投降。这体现着罗马的基本政治原则,如维吉尔所说:

“罗马人,注定要统治世界的罗马人,尊重投降者,尊重臣服的人;但对那些自命不凡的人、反叛的人则不要留任何情面。”

浮雕

宽广的胸怀与威权在握的自满,似乎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这或许是因为罗马帝国在崛起前,曾经历了复杂、艰辛且神秘的漫长征途。到了二楼,“母狼哺婴”的传说成为了一个重要的主题。雕像和绘画的一再重复,向观众们诉说着罗马的起源:据传,特洛伊勇士的后裔,双胞胎兄弟罗慕路斯和雷穆斯,在出生伊始便被邪恶的篡位者意图谋杀。两个婴儿被装在篮子里顺水漂流,意外被一头母狼救下。母狼以自己的乳汁哺育他们,才让他们活下来。

she-wolfwith Romulus and Remus. Bronze, 12th century AD.© Olivier Blaise

这对大难不死的传奇兄弟,最终成为了罗马的缔造人,罗马文化中的果敢、骄傲与血性,因此也展露在人们面前。然而,在保守宫三楼的展厅内,出人意料的柔和却打破了这种认知。该展厅内的塑像均来源于古罗马贵族的别墅和园林。当时的罗马特权阶级热衷于古希腊文化,因此在审美旨趣上更偏好希腊式的典雅、精致和梦幻,在这个展厅展出的,都是著名古希腊雕塑的复制品。像是一种大众文化和精英文化的反差,这种现象不由得让人深思传统罗马社会中众多未曾被人触及的现实。

在穿越过地下画廊的朱庇特圣殿遗迹之后,来到的便是新宫了。这里的气氛和保守宫显得分外不同。庭院里的河流之神马尔福里奥斜倚在砂岩上,显得自得又随意。

photo © Sven Rudolf Jan

不得不承认,这里的收藏更加富有艺术性和趣味性。众多的泛希腊风格塑像,文艺复兴及后的精美艺术作品,体现着富丽堂皇的“堆砌式”收藏概念,品味和装潢让人联想起赫赫有名的梵蒂冈博物馆。

鲁本斯、圭多·雷尼、圭尔奇诺、乔瓦尼·兰弗朗科……众多艺术名家的作品,让人流连忘返。其中,一幅叫做《沙漠中的圣约翰洗者》的画作格外引人注目。在一般情况下,圣约翰的身旁总会有一只仍在哺乳的羔羊,象征着纯洁而无罪的基督,圣约翰本人,则是耶稣到来的预兆。但在这幅画中赤裸着身子的圣约翰,以一种扭曲的方式抱着一只公山羊,画面明暗对比强烈,动态感十足,和传统的宗教题材画相去甚远。


Michelangelo Merisi da Caravaggio, Saint John the Baptist(Youth with a Ram) (c. 1602)

这幅画的作者,正是著名的意大利画家卡拉瓦乔,画这幅画时他还叫做米开朗基罗·梅尔西。卡拉瓦乔生于十六世纪晚期,开创了巴洛克先河的绘画风格。这位不拘一格的艺术奇才,在述颂历史之时,也不曾忘却日常生活中的多彩细节。藏于馆中的风俗画《吉运当头》,将目光投向罗马的大街小巷,画下人们日常的故事。画面中的吉普赛女人打着看手相的名义,实际上是在偷窃这个少年的东西,令人忍俊不禁。

Caravaggio (Michelangelo Merisi), Good Luck, 1595, oil on canvas © Mike Steele

此时距离罗马帝国的覆灭,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千年,不远万里从米兰奔赴罗马的卡拉瓦乔,为这座城市带来了一股新风。而在博物馆众多的雕塑和绘画中,我们得以管窥这个庞大帝国的另外一面。其中,发掘于特拉斯提夫列区的《铜马》,用高超的工艺技巧,表现出赛马奔跑时的雄健英姿。直到14世纪之后的达·芬奇,才能用相似的笔力,描绘下如此具有艺术感的一幕。

photo © Musei Capitolini

而出自公元前1世纪的《拔刺的少年》,则以逼真的形体和戏剧化的故事背景在艺术史上独树一帜。表面上,年轻健壮的罗马少年坐在路旁,希望把脚上的刺拔出;而在这背后,隐藏着更深的隐喻:少年不只是在拔脚上的刺,更是在努力拔除心中爱的棘刺。

photo © Musei Capitolini

在这令人动容的场景下,罗马的光辉历程泛起了别样的涟漪。在展览的尾声处,人们的目光往往会停留在一尊举世闻名的雕像《垂死的伽拉泰人》上。这尊雕塑曾经的拥有者,正是赫赫有名的尤里乌斯·恺撒。身负重伤的战士临死前的一幕被永久定格,这位南征北战的大帝,也许是想以此,来向无畏无惧的罗马精神致敬。而在抛却博物馆中呈现的所有对于宏大叙事的痴迷和留恋之后,人们可以看到这种英勇背后,熊熊燃烧的浪漫主义——这似乎是罗马这座城市,最打动人的特质所在。

DyingGaul, or Capitoline Gaul,© Natalia Bratslavsky/Dreamstime.com

马可·奥勒留皇帝在他的哲学论著《沉思录》里曾说,“如果在你的肉体还没有死亡的时候,你的灵魂就已经不复存在了,那么这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photo © Piazza del Campidoglio

这位“哲学家皇帝”昂然跨于骏马之上,傲然身姿挺立于卡比托利欧广场中央,像是在提醒着从罗马首都博物馆走出来的人们,一代又一代的罗马人捍卫的荣耀,在今天其实并未远去。我们有理由相信,千百年后,那些不朽的英雄凯歌依旧会在这里被人传唱;而曾经的激情、壮丽和辉煌,将以崭新且独特的方式,向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传送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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