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塔湾镇响铃塔出发，顺芦河驱车到了威武村，村口一块巨大的黄河石上刻着“威武堡”三个红色大字，并有箭头指示方向。车子朝东北掉头，沿着弯弯曲曲的山间土路爬行，爬过了两个山坡，登上了威武堡遗址。

下车，搜寻，踏勘。距车子不远处有一位老人，正躬身收割农作物。我上前询问，73岁的老者姓何，是威武堡村村民。寒风中，他正砍收一种叫作沙打旺的牧草。得知我们远道而来，想要寻访威武堡的前世今生，老人就停下手中的活儿，热心地讲述起来。他说，威武堡位于横山县城西南28公里的塔湾镇威武堡村东北杨小川沟口的东山畔上。

老人家指着我们下车的地方说，这座山叫东山，停车的地方是北城门旧址；身后远处的小土包是南城门旧址，左手方向长着几棵树的土塄处是东城门旧址；此堡城没有西城门，只有北、南、东三门，分别叫镇朔、威武、震福门。城墙大部分毁塌，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墙体；墙体为土石夯筑，包砖被村民拆除、用于修建窑洞、围墙等。堡城内原有的储粮库房、把总署和楼铺等已毁，储粮库房遗址就在东城门旧址不远处，把总署遗址就在城隍庙往北百米处。原有的庙宇尽毁，现在看到的七佛寺、关帝庙、城隍庙、三官庙、娘娘庙，都是近年在原庙址上重建的。城堡已毁，仅仅留下个威武堡村村名，村子就在山下的川道边。“从我记事起，堡内就没有人居住过。后来在储粮库房处住过刘家两兄弟，时间不长也迁走了。堡城内现在是威武堡村村民的庄稼地。”

何老的现场介绍，加之行前翻阅志书做了功课，使我对威武堡有了较清晰的印象。明代《延绥镇志》对威武堡是这样描述的：“威武堡东至怀远堡四十里,西至清平堡四十里，南至安塞县三百里,北至大边四里……国朝成化五年,巡抚王公锐置,撤大兔鹘堡守之。城周围二里八十步,铺一十四座。隆庆六年,加高三丈。万历六年,砖砌牌墙、垛口五尺,共高三丈五尺。堡北面有沟,通慌惚都河。东西山洼近城平漫,且多飞沙拥城。东西负沟微险。南面平垣,直至小里河等处。边外水头甚多,系通大举要路,易犯难守。” 清代《康熙延绥镇志》对威武堡的记载简略了不少，但增加了所辖管和镇守的长城、墩台数量：“边垣长三十四里零三百二十一步,墩台二十六座。” 《横山县志》也有关于威武堡遗址的记载：“遗址在县城西南28公里之杨小川沟口的东山畔上，西与塔湾隔河相望。城周1公里许，城有南北东三门分别叫威武、镇朔、震福。现城墙砖石虽拆，但土基尚存。城内部分被沙埋压，部分成为耕地，已无居民。”

明代《延绥镇志》有威武堡驻军的详细记载：“威武堡《会典》见额:官军五百三十三员名，马骡三百二十匹头。今见在官军四百八十一员名,马骡二百四十二匹头。可备征战军三十五名,马三十七匹。守备下效丁八名，马八匹听调。正兵营尖儿手四十名，马四十二匹听调。清平营选锋军五十名,马五十二匹。守墩哨探军一百三十八名，马八匹。贴补人卫贰班前营军四十名,马四十二匹。走站军五十七名,骡五十七头。走塘军二十二名，马二十二匹。城守军八十四名。” 从驻军情况可以看出，明代无定河流域是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反复争夺的战略要地，战事频发，争战激烈。到了清代康熙年间，烽烟渐散，各民族逐渐走向和睦共存，共同繁荣。

何老的现场指点，对照史志的记载，我们按照头脑中描摹出的威武堡效果图，“按图索骥”进行实地踏勘。威武堡位于百余米高的山顶上，东西北三面环沟，西面与塔湾镇隔河相望，南部与群山相连。城址所在的山体，平面呈长条状，地势平缓而开阔。城址内有的地块黄沙堆积，星星点点的野草在西风中摇晃；也有野草茂密的地块，几株槐树枝似鹤立鸡群地站立着；大部分地块为农田，生长着黄豆、土豆、玉米、白菜等农作物和沙打旺等饲草，虽不茂盛，也充溢着生机。

眼下的生机蓬勃，掩饰不住曾经毁城的恐怖与血腥。裸露着的残砖断瓦和瓷器碎片，密密麻麻地与沙土搅和在一起，见证着一座雄强的军事设施是如何被战火毁灭成废墟的。还有人体骨骸，令人毛骨悚然，“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同来死者伤离别，一夜孤魂哭旧营”。几个柱础石鼓、一对旗杆基石，半掩在荒草中，这应是把总署的建筑构件；还有刻着石狮的门墩石，是被毁庙宇大门的装饰构件。看来，在刀光血影的战争中，神仙都不能自保，哪还有谈得上保护把总署、堡城？

踏着残砖断瓦和沙土，寻找威武堡城门遗址，见到的仅仅是长满野草的土堆；若不是村民指点，外人根本难觅踪影。残存城墙还不少，砖石虽拆，但土基尚存，墙体为土石夯筑而成；虽风蚀圮坍较为严重，但其遗迹连贯。墙体两侧积满黄沙，墙体上或墙基旁生长着稀疏的野草、矮小的树木。现存西城墙长约200多米，高约0.5-3米，宽约3.5米；北城墙长约250多米，高约0.3-2.5米，宽约2米多；东、南城墙已毁，踪迹隐约可见。城址内东、西孤立着两座墩台，为黄土夯筑而成，夯层清晰可见，虽然破坏较重，但也气度不凡，隐约可见威武堡曾有的雄风。作为明长城三十六堡、延绥镇中路所辖十营堡之一，辖长城三十四里三百二十一步、墩台二十六座的威武堡，在军事征战中曾发挥重要作用。

天色渐晚，西风渐紧，威武堡遗址更显凄凉。我们衣衫单薄，打着寒颤，在遗址中搜寻历史的碎片。有史料价值的物件不多，只有残垣断壁、残砖断瓦和零星的白骨，见证着一座堡城的兴建和毁弃。

历史如过眼云烟，瞬间即逝；只有芦河流淌不息，东山依然耸立。

文：李贵龙

图源网络

编辑：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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