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中秋】待到满月时,我们再相见

一弯新月顺着月沿边,慢慢找补着空缺,直到举头再望时,已是一轮满月。满月好似一颗剥了皮的熟鸡蛋,圆润,晶莹。快要过中秋了,今年想是看不到月亮婆婆了。

近来,阴雨绵绵,虽有几缕阳光透过衣衫,窜入皮肤,但总不及夏日里的阳光温热,明媚。夏天的日头,像口渴的老汉,大口吮吸着地表的水分,人也似水一般被晒干晒透。入了秋,天气也虽温热,但终究是张纸老虎,一捅就破,连日来的阴雨,暴雨使气温骤降,人也完全没有了防备,恰似入了冬一般。

“每逢佳节倍思亲”恰逢又是一个中秋团圆节,更是将节日的氛围烘托到了顶点。只是,今年乃多事之秋,入了8月,疫情、地震、洪涝灾害、泥石流、火灾等频发,使人完全没了过节的心情,更是因为疫情的原因,原本畅通无阻的道路,被设卡封锁,返乡之路就更远,更难了。罢了,回不了家,那就回忆一番儿时过节情形吧!

儿时,最喜过节,尤爱过端午节、中秋节和春节,端午节能吃粽子,自然欢喜。中秋节能吃五仁月饼,更是喜上眉梢。春节也不必说,凡是好的吃食都在春节的餐桌上,儿时的喜好就是这么简单,能吃能玩,便很安逸。不像长大后的人们,节日越过越多了,反而不那么欢喜了,倒是因为过节增了些许烦恼。成年人的困惑总是大于年少无知的娃娃们,或是这就是光阴的故事吧。

儿时,过中秋,父母总领着我和弟弟去康杨老家过,因为家中有爷爷和奶奶。曾经不懂“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道理,直到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原本荣耀的大家庭,日渐衰落,才明白此话的意义在哪里。爷爷奶奶便是家中的“两个宝”。

奶奶和爷爷一生有9个儿女,这数字今天听来,着实有些唬人,但在从前,也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儿了。父辈们总是约了中秋,在奶奶家团圆。大大小小几十号人,聚在奶奶家,倍感家族之荣耀。家族的庞大,也羡煞了邻里邻居。奶奶总也等不及旁人来问她:“今年中秋家里哪个娃娃来?”只是跟旁人仔细扳着手指头。奶奶生的娃娃太多了,估计单叫名儿容易被混淆,所以,家里就叫排行,从老大排到老七,俩女儿,单拉出来,叫了大姐和尕姐,我妈就是尕姐。(打小叫惯了爷爷奶奶,所以,原本应该叫姥姥姥爷的称呼也随了习惯,请勿见怪。)

过节,忙活的总是大人们。女人们在厨房忙活着蒸月饼,那月饼有别于我们市面上见到的那种圆扁花月饼,家里的月饼像是开了花的大馒头,上面放了黑糖,芝麻,花生碎,核桃碎,再用姜黄点缀颜色,漂亮极了。三舅母做的月饼,总是佼佼者,不仅样貌好,味道也是极佳的。男人们在院子里忙活着宰羊,灌肠子,二舅最会灌肠了,每次剁的馅子不咸不淡,味道刚刚好。

大人们各有分工,都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娃娃们只要干些跑腿的活就成,去地里摘个辣子,西红柿,挖些葱苗就好,活儿干完了,我们也似土匪一样,喜欢翻墙倒院,因为中秋前后,园子里的果蔬最丰富了。当时,我们总有一种执念,认为别人家墙院里的果蔬要比自家的好吃,于是我们常偷别人家的向日葵、薄皮脆梨、枣子、核桃等,哪怕奶奶家或是其他舅舅家都有,可我们就爱吃别人家的。

兄弟姐妹众多,翻进别人家的墙院,留一人在外盯梢,其他人,吊在树上使劲撸果子,撩起衣服的一角,只当大口袋。发现有人来了,撒腿各跑各的。我们翻墙都很灵活,只有莉姐,动作迟缓些。一次,差点被园子里的主人活捉了,因为紧张,莉姐总也翻不过来。我们已然撒腿跑了一大截儿,回头找莉姐时,才发现她掉了队。于是,我们只得又跑回去捞莉姐。还好,当时的我们都足够仗义。心里也都清楚,兄弟姐妹几人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是当时不会说罢了。

当然,偷时,也被人抓过,只是老乡们看我们脸熟,也都不好多说,也只是吓唬吓唬我们,说道:“再偷,我打死你们”,可对于我们这样的土匪娃娃,这些话毫无震慑力,骂时我们低头像是虚心受教一般,认真反思着自己的过错,事后,那些话,随着秋风与落叶,一起飘向了远方。

大家跑远后,那笑已顶到了嗓子眼儿,如再不发泄出来,恐是要岔气了。于是,我们此起彼伏地笑着,你笑她愈发笑得狠了,那声音穿透了整个巷道,直到再也笑不出声,眼泪顺着眼缝挤出来,滑到了脸上,再与汗水、尘土混为一体,留下一道道黑印子。回到家,家人们看到我们狼狈的样子,个个儿戳着手指头骂道:“你们到了挨打的时候!”可也没一人愿意打我们,他们或是腾不出手来,又或是不想破坏了这聚少离多的节日氛围也未可知。

大人们,在爷爷奶奶家载歌载舞,喝醉了酒,有些话难免不够中听,继而拌起嘴来,但好在有爷爷奶奶镇场子,他们也掀不起什么惊涛骇浪来,不一会儿,又围到一起有说有笑,仿佛回到了儿时一般。

大人们的聚会,总是害苦了娃娃们,我们常常被叫去表演节目,比如唱歌,跳舞,演小品,当然,还有永远避不开的背唐诗。所以,我们大抵是不喜欢和大人们搅和到一块儿,一人演完一个节目,就集体出逃,躲到二舅家去。从二舅家门口的草堆里,取出白天得来的“战利品”,再凑些份子钱,买些小零食,散在炕中央,兄弟姐妹学着大人的模样,盘腿而坐,有说有笑的聊着。当然,还要再帮莉姐回顾一下,白天里那一番惊心动魄的场景,现在莉姐已是一名人民警察了,儿时的这段经历,她又该从何解释呢?儿时顶不喜大人做的事情,长大后,我们却不由分说地传承了下来,现在家里人聚会,我们又喜拉着自己的孩子在人前表演各种节目,长大后的我们或是活成了儿时我们最不喜的模样。

儿时,只记得,一群娃娃,伴着洒在窗沿上的白月光,躲在被窝里窃窃私语,聊到兴奋时,却也完全失了睡意,于是,又拿起手边的小吃,摸黑往嘴里送,碎屑撒了一床,就这样伴着那一轮满月,足足地睡着了。酣睡中,仿佛依旧能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大人们回到家,透过窗户,借着月光,能瞧见一张大炕上,一群娃娃横七竖八倒了一炕。

月儿依旧当空挂,只是没了从前又大又圆的模样,是星河有了变化,还是现在的我们弄丢了从前的自己。在多事之秋中,我们只愿疫情散尽,人间再无灾难,伴着中秋的脚步,一切事随人愿,平安喜乐!

李娜,1991年5月出生,青海尖扎人。而立之年开始写作,2021年结识《青海读书》,并先后发表《90后的小生长大了》《写给母亲的小散文》《人生若只如初见》《向阳生长》及《满目星辰皆是你》等10余篇散文。饱满的回忆使我有了无限创造的源泉,想用文字来纪念那些白驹过隙的日子。青海读书会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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