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目基金会的助盲法则:打开心灵的眼睛

心目基金会的助盲法则:打开心灵的眼睛

华夏时报(chinatimes.net.cn)记者周南 王晓慧 北京报道

时值金秋九月,北京阳光和煦,天空旷远,馨茗的个人画展也刚刚结束不久。

馨茗今年15岁,成为盲人15年,接触画画7年。盲人也能画画?盲人的画是什么样的?这是更多人在刚听到她画展消息时的疑问。

实际上,在这之前,就连馨茗的父母也不敢想象女儿有一天可以在公益机构——北京市心目助残基金会的支持下办画展,还能通过画展周边带来收益,并将收益的70%-75%捐给基金会,用于帮助更多盲人。

王伟力是心目基金会的理事长、北京市红丹丹视障文化服务中心理事、“心目影院”的创办人。即便身兼多职,馨茗也只叫他“大伟爷爷”,从事助盲公益二十年,王伟力直言:“我们提供的所有助盲服务都是从他们的生活需求和心理需求出发的,在把功能需求科学做出补偿的同时,还需要知道如何满足他们的心理需求。”

对馨茗也是同样如此。“在父母给了她爱的同时,天性、情感、内心得到发展之后,就需要给她一个方向。让一个人成为真正的人,去滋润他深层的自我,从而使其得到开发和突破,这不仅是对于盲人,对我们所有人都一样。”王伟力说道。

打破“约定俗成”

让盲童画画无疑是一件打破“约定俗成”的事,而王伟力和妻子郑晓洁却无比坚定。

故事始于2003年7月,当时,为了帮助盲人拓宽就业渠道,夫妻二人发起成立了北京市红丹丹教育文化交流中心,根据盲人的听力优势,进行“采编播”培训;2013年5月,在此基础上,北京市红丹丹视障文化服务中心成立(下称“红丹丹”),郑晓洁任理事长;2018年,为了走向更专业化、体系化的发展道路,北京市心目助残基金会成立。

至此,一个完整的“红丹丹助盲体系”建立,红丹丹视障文化服务中心专注于各种助盲项目的执行,心目基金会则专注于助盲项目的推广和为其筹款。

馨茗正是通过红丹丹助盲体系加入进来的,夫妻二人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郑晓洁告诉《华夏时报》记者,馨茗的父母起初并不同意女儿画画,他们压根不相信女儿作为一个盲童有画画的能力,只觉得是异想天开,总“挑刺”说女儿“画得不好”“画得不像”。

然而他们却欣喜于馨茗身上散发的更多可能性的光芒,于是二人经常周末驱车去馨茗家陪孩子画画,给馨茗父母做工作。郑晓洁是个直脾气,有时候听着父母对孩子的打击,见劝说不行,她就气得拿出长辈的架势,让他们“自己画一个看看”。

在郑晓洁夫妇的长期劝导和帮助下,馨茗有了自己的绘画老师,馨茗父母也半信半疑起来:或许女儿真的可以画画?

回忆往事,馨茗父亲说,馨茗小时候并不能适应盲校教育。“后来我们才知道盲生是可以多元发展的。她喜欢画画,喜欢那种手触碰颜料的油腻腻的感觉,每次一画画几个小时,手一直举着也不觉得累,我想她是乐在其中的。”

对此,郑晓洁也分析称,很多盲孩子的家长倍感焦虑,最终这些焦虑又化成对孩子的指责和打击,这还不是个例,这让红丹丹方面更深刻地意识到,不少残疾儿童的家长也处在困境中,“他们不知道如何跟盲孩子相处,如何尊重他们的天性,引导他们发展。”郑晓洁深知一个家庭对孩子的影响之深远,而凭借馨茗家庭这样近十年陪伴的成功案例,和众多引导、培育盲人就业的经验积累,她决定“对于盲孩子家庭的支持与赋能将提上红丹丹的日程。”

实际上,当时的馨茗获得了父母的支持和尊重自然是好事,但一段时间后,红丹丹方面却跟绘画老师停止了合作。“这个老师起初很好,但后来我们慢慢发现,他不再给馨茗空间,而是让馨茗按照他的意志画。再说白一点,他想用孩子的画卖钱。”

在郑晓洁看来,这无疑是泯灭馨茗天性的做法,“作为老师可以教她基本的技法,但不能控制孩子。因为准确来说,馨茗不是在画画,她是在用颜色表达她的内心,这是她与世界沟通的方式。”

在声音的世界谈“心”

除了用颜色与世界沟通,更多盲人依然用声音。郑晓洁则进一步指出:“他们看不见,所以他们的交流和感受与意识紧密相关。因此,服务盲人要谈“心”。

如何谈“心”?

让心在黑暗中绽放——2005年,“心目影院”诞生了。

作为该项目的首席电影讲述人,王伟力第一次讲电影纯属偶然。当时,他给盲人朋友小陈(化名)讲《终结者》是在家里,电影的杜比环绕音效自然极好,而让他和妻子记忆犹新的是小陈听完讲述后的一句话:“活了30多年,我今天终于知道那个声音是什么了。”

小陈说的“那个声音”是电影里手榴弹爆炸的声音。

明眼人在观影时因为视觉接收信息,很少会刻意区分爆炸声响的区别,比如枪声和手榴弹爆炸的声音是不一样的,而小陈则不一样,这也让王伟力和郑晓洁二人意识到——盲人的世界是声音的世界。

为此,王伟力在探索和尝试中开始了专业的电影讲述。

在电影连续播放中,王伟力会面对画面和画面的创作意图进行口语讲述。包括对场景、时间、色彩的叙述;对人物形象、年龄、动态、表情、服饰的描述;对物体的运动、变化、速度、状态的讲解。通过讲述,要把电影的镜头语言和电影的主题思想传递给盲人观众,帮助他们在“听”的方式中建立视听一体的电影模式,使他们在内心形成一个流动的、有形有色、有思想、有运动状态的心理视像,使他们能站在视觉的角度来理解电影画面、欣赏电影作品。

在这个层面上,电影讲述堪为以口语表达为表现形式的电影艺术丝毫不为过。

更重要的是,这种讲述的技巧不仅应用于电影,还可以将其逻辑迁移至课堂。

“在讲电影走进盲校之前,很多盲孩子不知道自己生活的城市什么样,不知道自己的学校什么样。”郑晓洁专门旁听过,发现当时盲校的老师们并没有“视觉讲述”的意识,孩子们也都只低着头摸盲文。鉴于此,红丹丹方面开始给盲校的老师免费做线上培训,让更多孩子在讲述中“看”到世界。

截至目前,心目影院依托拜耳、星巴克、农业银行、腾讯微信等志愿者团队和个人,坚持每周六开展现场电影讲述活动,已累计服务千余场次,受益视障观众数万人,并于2019年创造了为盲人讲电影的吉尼斯世界纪录。2020年起,受疫情影响,心目影院还开通了线上直播。另外,项目本身也在“中华慈善奖”、首都学雷锋志愿服务等公益评选中崭露头角。

“野花”与“百花”

一路走来,从中国公益还是一片“荒芜”的年代走到今天,从开拓新的盲人就业渠道到丰富盲人的文化生活和精神世界,从播音支持培训到心目影院,再到盲童阅读计划等等,随着项目的不断扩展,“红丹丹助盲体系”培养了大批盲人青年。这其中包括最为典型的两个盲生——中国传媒大学首位播音主持专业的盲人研究生董丽娜,以及今年刚刚考入清华大学社会工作专业的硕士研究生梁江波。

对于不菲的成绩,王伟力和郑晓洁已然心存感激。他们指出,实际上,相较于十年前,国内服务盲人的整体水平都已经有了很大提升,但还不够。

拿盲人按摩来说,郑晓洁表示,毋庸置疑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专业,它给盲人提供了大量的就业机会,提升了他们的生活水平和融入社会的能力。但现在的盲人按摩专业、行业还有弊病,比如部分从业者存在因短期速成式的培训而带来的专业能力不足问题。

“我们的社会正在进步,我们需要提升盲人按摩从业者的整体服务质量和他们的思想水平。他们有这个能力做得更好,他们也可以贯通中医文化,提升按摩技术,做出行业口碑,有更多收入,改变自己的生活。还能走进社区发挥作用。”

在更高的层面,郑晓洁认为,盲人也可以承担通过中国盲人按摩弘扬中国文化走向世界的责任与使命,盲人按摩涉及穴位、中医,中医文化博大精深,“我们可以打造中国品牌,从命运共同体的角度而言,当我们的盲人技术一步步提高,我们的盲人按摩甚至可以影响和帮助全世界的盲人朋友。”

宏大的愿望建立在多方合作之上。

郑晓洁直言,疫情之下,心目基金会的筹款能力有限。对于她自身而言,希望把更多精力放在研发助残项目上,但作为机构负责人,她必须考虑到“公益组织有对社会公众倡导的责任,要研发项目,还要养活整个团队。”

实际上,这几乎也是现阶段每个中小型公益基金会的共同难题,因而合作更为重要。“如果想覆盖更多盲人群体,真的需要官方、同行、企业的共同努力。”

郑晓洁告诉记者:“一方面,通过多年的实践,我们累积了丰富的经验,我们希望将这些经验复制推广,分享给更多机构,支持到更多同行。另一方面,我们也希望跟关注和推动残疾人事业发展的官方部门建立更多连接,就盲人按摩技能提升、盲人培训、盲人就业等开展合作,共同推动盲人按摩的行业发展,为盲人朋友的创收带来更多可能性。”

她还强调,一直以来,心目基金会作为助盲项目的推广机构,期待的绝不只是红丹丹“一家独大”,“站在社会服务的角度,红丹丹视障交流服务中心只是一朵‘野花’,为了服务好更多盲人,最终实现残健同行、共享生命的愿景,我们期待百花齐放,最终推动整个助盲、助残行业的发展。”

责任编辑:方凤娇 主编:王晓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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