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探春:既善良也有锋芒,可优雅也敢于反抗

笔者第二次写探春。窃以为,贾探春“左手拿书,右手拿刀”,是不怕事、肯担责的磊落女子。

探春满腹经纶,身上的书卷气却并不重。读书人,行事作风多半文明优雅,然而,万万不能被自身的良善与教养所绑架。

第七十四回,探春一记掌掴,狠狠教训了狗仗人势的王善保家的。贾府的小姐们,从小被礼仪约束,一言一行皆符合大家闺秀的风范。

抄家的闹剧,小姐们个个保持缄默,唯有探春,扛住压力、直面问题。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例子,是绝不会发生在探春这朵带刺玫瑰身上的。

许多读书人,面对蛮横无理之人,选择忍让回避,将怨气深埋在心底。

探春身为未出阁的女儿家,面对刁奴的搜检,充分展现她有威严、昂然不容侵犯的一面:

“一语未了,只听‘啪’的一声,王善保家的脸上早着了探春一掌。探春登时大怒,指着王家的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拉扯我的衣裳!我不过看着太太的面上,你又有年纪,叫你一声妈妈,你就狗仗人势,天天作耗,专管生事。如今越性了不得了。你打谅我是同你们姑娘那样好性儿,由着你们欺负他,就错了主意!’”

三小姐亮出刺儿来的时候,并不令人反感,因其说的每句话,都在点儿上。

对蛮横之人动点粗,并不意味着此人就不优雅、不良善了,恰恰这样做,才让优雅有了力量,使良善有了一种坚硬感。

否则,良善就会陷入柔弱,甚至是懦弱之中;迎春不正是典型吗?

人若是一味地追求文雅,便会失去抵抗粗鄙的能力。

探春的生母赵姨娘,也是一位愚昧、粗鄙又爱搬弄是非之人。

探春在代凤姐协理荣国府时,她义正词严地拒绝了生母的无理要求。

赵姨娘听信他人的挑唆,对探春大张挞伐,而三小姐对亲生母亲,则显示出了强势,甚至不近人情的一面。

赵姨娘蠢笨,公开羞辱亲闺女不给舅舅多开二十两丧葬费用。

探春刚刚理家,生母便来搅局闹事,而她对原则寸步不让,坚定地彰显了自己的立场。

很多读者批评探春不认生母、势利无情,诚然是错误的。

聪慧之人都狠得下心去跟周围拖累自己的人做切割,赵姨娘品格低劣、言语刻薄,对亲女儿也不放过;如若探春不狠下心划清界限,那么,她向上的所有努力,都会被亲母的哭闹索取所抵消。

探春杀伐决断,在他人选择遇事先避避风头、找理由推脱责任时,她首先想到的,是化解问题的办法。无论是成立海棠诗社还是当家立事,她都主动地站了出来。

这样的人,在贾家极其稀缺。刁奴们目无法纪,探春就严行申饬,因其深知,跟蛮横之人玩客气的,不仅捍卫不了自身的优雅,还会名誉扫地。

最好的做法,便是比无赖更加凶狠一些,以自身的锐利逼退对方的跋扈。

彼此间强弱的较量,有时候甚至不需要出手,就在那微妙的试探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你强硬一些,对方便收敛一点儿、客气一点儿。

恶奴们触摸到探春身上的刺,就会收起自己的恶意。探春不好欺负,恶奴们就只好尊重。

该制服的人,是教化不了的,该动粗的事,客气是无意义的。

身处恶劣环境,若是太过文雅,吃亏的定是自己。你不好意思做的事,人家好意思做,你不便张口说的话,人家脱口而出,人自然会被拿捏。

许多话,长期不讲,便说不出口了,许多事,经久不做,便没了出手的勇气。探春该出手时就出手,很是令人佩服。

她是雅与俗的结合体,刚与柔始终附其身。

她把柔软的一面,都给了那些自尊自重的弱者。探春见贫家女孩儿邢岫烟身上无任何妆饰之物,担心她待在这“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的贾府被人看轻,便赠给她一个碧玉佩。

刘姥姥二进大观园时,一些人对姥姥和板儿心生嫌弃,另一些人则打趣捉弄祖孙二人;可探春对他们的态度,一直是尊重和照顾。

当板儿走进探春的秋爽斋时,小孩子顽皮的天性便展现出来。

乡野孩童板儿,一会儿想用小锤敲白玉比目磬,一会儿看见佛手便闹着要吃。这时探春温和地拣了一个与板儿道:“玩罢,吃不得的。”

探春身为庶出小姐,懂得邢岫烟和刘姥姥的窘迫,所以肯向他们伸出援手。

优雅也分对谁,探春不是不温柔,她是什么人、什么对待。

文人对蛮人忍让太多,文雅就会被野蛮操纵摆布。没点锋芒,如何生存?

探春具备战斗精神和韧性,拥有得体的良善和适当的锋芒,所以,没人能够欺负她,连王熙凤也敬她三分。

“这个世界,常常是要脸的败于不要脸的险恶里,不好意思的困在好意思的泥坑中。”

如若自身良善,也须得有腔调、有态度,你让出一寸,对方便得寸进尺,进而在不知不觉中,失掉你的整个空间。

给粗鄙之人难堪,就是给自己好看。惟愿众人,学习探春。

作者:杨琥媚,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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