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远

世上最美好的词汇是：母亲，再是：姐姐。父亲太威严，太伟岸，甚至让人望而生畏。

姐姐温柔，像一泓春水，任你荡漾在她的波心；似一片绿地，让你徜徉在她的胸襟；如一把花伞，为你撑起一方永远没有委屈的天空。姐姐是母亲的化身。

然而，我没有姐姐。对于姐姐这两个温暖的字眼，我只有一串串意象，没有具体内容。终于有一天我看见了那帧小小的照片——

一个小姑娘骑着一只小木马，双手扶把，两脚踏地，圆圆的脸蛋，胖胖的身体，眼睛不大却很明亮，嘴唇微启，好像有些惊诧的样子。她的右侧放有一盆鲜花，身后是一个布景，山水亭榭，某个公园的一角。

母亲告诉我，这就是我的姐姐，她叫兰子。

兰子生于1960年，是我们家的第3个孩子，她的上面有两个哥哥。那是一个饥饿的年代，那时，父亲在矿上做工，母亲在农村务农，务农却收不到粮食，只好与乡人去挖野菜扒树皮，以维持一家人的口食。

兰子2岁那年，母亲又生了一个女儿，但不久就夭折了。一年后，兰子也因病死去。

那是一个春天，母亲与邻家的婶娘去很远的地方挖菜，兰子就由哥哥照看，因为父亲连班，没有时间。几天后母亲回来，发现兰子高烧，忙去矿医院检查，却没有结果。母亲只好又和父亲带她到市院，可医生说已经晚了！若干年后，我问母亲，兰子患的是什么病？母亲说，那时也查不清楚，死了，就留给医院火化，连个骨灰也没有。

兰子死后，母亲又生了一个男孩，就是我现在的三哥。之后是我，再是弟弟。兄弟5个虽然英英武武，却少了温温柔柔的姐妹。为此，母亲很是后悔那次远行，说是不该出去挖菜，但不去全家又吃什么呢？母亲也常说，咱家要是有个女孩多好！又指着我说，你要是个女孩多好！

其实，我何尝不想有个姐姐，像邻家的小伙伴一样，穿着姐姐织的毛衣，花着姐姐给的零钱，即使同学之间打架，也总有一张笑脸出现在眼前，让你一肚子的怒气烟消云散。但是，我没有姐姐，就像母亲失去女儿一样，这是命运。

我只有一张姐姐的照片，不，是两张。那一张是她与爸爸妈妈以及两个哥哥的合影，那时，她更小，依偎在母亲怀里。我不知道这两张照片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总之是在很久以前，在故乡，那个红色的木质像框里镶着一些老照片，有爷爷、奶奶、姥姥。当我知道这一张是我姐姐时，我就将她取下，放在我的像册里，直到今天。

此时，在我写这篇文字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姐姐并没有死，她只是生活在别处。后来，母亲去世，我也冥冥中感到有一种缘使她们相逢在一起。虽然那是一个无法想象的世界，但我依然相信她们是快乐的，因为生逢难世，必然死降吉祥。

总有一天，我也将奔向那里。正如海子所说：今夜，我不关心人类，姐姐，我只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