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每一朵浪花都有自己的故事


 ■ 曹辉

    这世间,不是巾帼才值得大书特书、才能溢彩流芳,很多底层的小女子,她们或许名不见经传,却不妨碍以自己平凡的一生昭示伟大的母爱,不妨碍诠释与命运斗争的漫漫人生路为后世立起泛着母爱光辉的雄伟丰碑。这便是蔡崇达的小说《命运》的深刻内涵与外延。

    《命运》的叙事风格颇有《城南旧事》的况味。本来令人叹惋的诸多悲剧人物在作者笔下并未尽是歇斯底里,相反,却有种敢与天斗的磅礴气势和不服命运刁难的可贵勇气。如果说烟花的绽放是人间的至美,那么古往今来抑或古今中外,烟花点燃后的绚烂与惊艳,便似每一个命运多舛的女子命运的翻版。翻手为云也好,覆手为雨也罢,每一个身世坎坷的女子,有名无名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的命运轨迹似天上或明或暗的星星,以其以柔克刚的隽永来完成与命运的对抗。输赢何妨?重要的是,这些女子用一生演绎的深刻内涵——为母则刚。这不仅是为草根阶层代言,亦是该书的草蛇灰线,是它主旨的盎然怒放,是“灵魂”内核和悲悯的意义所在。

    《命运》由五部分回忆构成,简单的行文脉络却暗藏了火山般浓烈的红尘之“情”。开篇似诗的短章——她就站在命运的入海口,回望着人生的每条溪流。啪的一声,似子弹穿透心脏,一种灵魂的震撼就此被击中,原来文字也可如一股清流,令浊世干净整洁起来。回忆一的层层浪,以“你们就此没有过去,只有将来”为引,每一层浪透过光阴幕布冲刷并淹没着读者的视觉和心海,朵朵浪花便是每个人物的故事,是他们从生到死的这一世;回忆二的海上土,言其“灵感是浮游在海上的土”,不用说都能感觉到命运的诡异与缥缈,海上的土怎么会实诚?回忆三是田里花,此章作者于目录处有点睛之笔,言曰:想结果的花,都早早低头。这话,不仅是诗,更是一味禅。回忆四为厕中佛,不外是说,信仰是个人对命运的抵抗,人世间的希望到底藏在哪里好呢?回忆五的天顶孔是最后一章,“要么入土为安,要么向天开枪”,这几个字渗透着隐忍与狠戾。附录“皮囊”和后记“天上的人回天上去了”蛮像得到命运回持后的圆满。

    荏苒光阴一梦蝶,再回首,往就堪嗟。

    《命运》中的人物择取,甚是耐人寻味。一个底层社会几代人的生活缩影,以母系族谱为蓝本,以悲剧形式呈现给读者,每个鲜活的人物都是沧海一粟,却都有其值得书写的悲壮,这种以小见大的写作手法,是作者洞悉人性后的一种回归。小说的人物主线是屋楼,但主人公却是神婆,倘说是双人多线也无不可。神婆是精神上的主人公,屋楼是情节线索上的主人公,“死亡”是杯弓蛇影的线索。为底层人物代言的作者,在这一点是令人钦佩的。他笔下人物各有特色,尤其屋楼,由于少不更事,耽搁了婚姻,难嫁之际,却机缘得遇嫁给神婆的儿子杨万流,算是嫁得尚好,遗憾在于一生无儿无女,但婆家对她并无亏待,相反,给予她一个相对殷实的家,一家人风雨同舟,过着小民心安的日子,这难道不是幸福吗?

    书中一干人等,每一朵浪花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有其经纬,却毫无来由地令人想到化成泡沫的人鱼公主。原来,宿命与人生,南辕北辙才是真。事实上,小说中几个颇有个性的男人虽不是主角,却也形象鲜明。屋楼的丈夫杨万流,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子,面对妻子不能生育的现实,没有抛弃妻子的想法。最喜万流对屋楼说:你记得呵,你现在可是有亲人的,你不是一个人的;你记得啊,夫妻可能都是上辈子上上辈子就认识的,说不定我认识你的时间比你阿母长。

    而屋楼收养的几个孩子,命运还真不是一般的多舛。苦难与命运齐辉,无常共悲欢一色。宕开一笔,《命运》的温度也令人动容。小说像一锅温水,即便写苦难,也不是那种声嘶力竭地用力,对女人尤其是底层女人的刻画非常细致,不温不火。这些底层女子的苦难既是命运赋予的磨砺,也是变相的催熟。在这个过程中,她们可能被苦难打败,幸运的话也可能是凤凰涅槃。芸芸众生,故事太多,谁又能保证谁会一帆风顺呢?冯骥才曾说过:个人命运的苦难和时代的苦难,都在她一生的悲剧中。这个“她”,简直是对屋楼一生的量身定做。不外她们都是苦难的化身,个人的不幸与命运的遭际双重压在一个女人身上,于是她们就成了每个时代的不同的受难者。一蹶不振是她,昂扬奋起更是她。而即使生活败给命运,点燃命运烟花的她们,内心柔软且有原则,身无铠甲而有温度,内心坚强着呢,她们坚信:只要绚烂过便是永恒,不是吗?

    语言质朴简单,不以辞藻吸睛,也是该小说的特色之一。笔性悬合的《命运》,堪称天籁之笔,没有太多加工和雕饰,但不掩其文学撼动人心的本色。作者不发什么感慨,却曲尽人情,多重意思次第呈现:欢喜,一层;忧伤,一层;不馁,一层;悲欣交集,又一层。作者自有叙事脉络和风格。那种悄声细语地述说,没有惊天动地更没有波澜壮阔,但岁月的海水却无声的淹没了思想的丛林,令人心绪潮起潮落,起伏动荡,随着主人公命运的演漾,萦怀缭绪。

    《命运》成功地将人物形象、故事情节和典型环境融合在一起。以海边小渔村为背景,以屋楼的人生经历为主线,水到渠成地推动了情节发展。这种小切口的叙事方式,虽不是开了小人物为主角的先河,却也不失为一种成功的尝试。文学,从古到今,一路下来,和人类的发展史有的一比,都是五彩缤纷,有新有旧,有斑驳有触手如新。

    就着敲窗秋雨和清冽西风读《命运》一书,情绪的海就此波澜壮阔。点燃命运烟花的她们,是《命运》流光一隙的斑驳之美的残影,是所处时代中的个体回声。如是,倒也能读懂作者貌似水波不兴的娓娓道来中对底层人物的悲悯、对那些没被命运驯化的女性的讴歌。

    值得期待的是:等我们熬过所有的苦,就会遇见所有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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