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鼠山——渭水探源
一声老鹰的呼叫
让整座大山变得更加警觉
攀登一座山
难道是攀登我们自己
它的衣衫被秋风吹开
它内部的水,开始沸腾
仿佛它一直在经受
积攒了千万年的干柴燃烧的煎熬
忽近就会忽远
这是在我漫长的记忆中
可以望见祖先背影的地方
他们熬鹰,又放鹰

我仿佛被熟悉的一阵波浪推着
开始沿葱郁的山坡往上行走
那些卸了劲的浪花
砸了下来,在岩石之间
被驯化为小溪
似乎鹰流出了饥饿的涎水
山让一条河流站立起来
成为神话和传说
等于人民的隧道
允许一列钢铁的火车穿行
水沿着渺茫的尘土行走
又奇迹般地不断攀缘
它们向下的表现是清晰的
但向上,和所有的向上一样
都有着秘密的途径

在大禹导渭处,我钻入狭小的
缝隙,就像进入大山再造的咽喉
它一口口吞咽的水
在那些寻找主人的垫脚石中
贪婪地徘徊。禹王就是一个
曾为江山做手术的大夫
他当年用大铲,果断地操作
让悬在半山的堰塞湖一泻而下
沿途的生命,受到绵长的滋养
后来姜尚在渭水下游垂钓
无意中钓起了一个朝代
可是在时间狭窄的疤痕中
依然渗漏出受过巨创的冰凉
自然最高,自然就是本来如此
争夺或图谋,总显得那样别扭
山想说点什么,却总未说出
它所有复杂的感受
都消解于水,它等待人们从它
的嗓门穿越,替它喊叫
我却喑哑着走出洞口,阳光
立刻给我披上了一件温暖的风衣

岩石在开口之前,就已闭嘴
那些深刻的褶皱,是最原始的语言
溪水边山坡上的灌木互相在纠缠
根本不在意行人中的你和我
人类的印记虽然在不断重复叠加
但一直在遭遇自然的剥离
我不可能占有任何东西
我见到多少,我将奉还多少
一丛丛的山花,也忘记了时间
在深秋高寒的北方
温情地绽放她们秀美的面孔
既然鸟和老鼠
在空中盘旋的那团黑影笼罩下
可同处一穴,然后同时将口中的
阴影嚼碎,愤怒地吐出
动物和植物,谁更加永恒
枝蔓窥测根茎被埋的思想
暗波涌动,事物得以滋养苟活

渭河经历大禹疏导
长途跋涉818公里后
与黄河激情相会
好像再也没有回流
但其实我们根本看不见
水的思念,源远流长
她是天地最纯净的血液
她会永远在一座山的身体里亢奋
甚至大海的浪潮
必然会沿着那些遥远的轨迹
追逐我们,漫上山顶
然后被留宿,成为变脸的
黑云,肆意的雪花,星星的坐骑
它们也会学冰川的样子
横卧天际,居高临下
作者简介:石厉,原名武砺旺,生于1965年,诗人,文艺理论家,九三学社成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传媒大学兼职教授、光明日报光明文学遗产研究院首批特邀专家,线装书局学术顾问,中国佛教图书文物馆学术顾问。现任《中华辞赋》杂志社总编辑,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诗刊》编委。发表诗歌近千首,发表学术文章百余篇,出版诗歌著作《幻象集》《梦幻集》《走向彼岸》《天倪》;译著《天空中的紫丁香—艾米莉•狄金森诗选》;代表性学术专著有《春秋公羊家思想考略》《诗学的范式》等。
责任编辑:乔彩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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