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树柿子红

暮秋初冬,小区里的柿子树上挂满了密密匝匝的果实,在高远的苍穹下沸沸扬扬地燃烧着,碧天如水,柿红如丹,这景致比一旁的红叶还要醉人。北宋诗人仲殊有诗云:“味过华林芳蒂,色兼阳井沈朱。轻匀绛蜡裹团酥。不比人间甘露。”

在我的老家,几乎家家户户的门前都种有一棵或数棵柿子树。每到秋季,大有“隔岸人家西日外,数株红柿压疏篱”的韵味。

乡下种柿子树,一是图它的谐音寓意,如“开门迎好事(柿)”“事事如意”“事事红火”等。你想啊,深秋时节,万物萧瑟,唯有它撑着一树火红,喜气洋洋着。一抬眼,就看到那些悬挂在树梢的柿子,色泽鲜亮,个头饱满,如一群憨态可掬的胖娃娃,闹闹嚷嚷着,人的心情便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明亮和欢喜。二是因为柿子是既好吃又平民的水果。那个年代,乡下的物质匮乏,到了秋冬时节,苹果、鸭梨等紧俏的水果是吃不起的,但柿子仿佛是可以源源不断出现在果盘里的,甚至在大雪天里都可以从树梢上摘下几颗冻柿子解馋。

我家的柿子树是祖母栽下的。我记事时,已有碗口粗壮,枝杈嶙峋横斜,远远望去,高大婆娑。

三四月份,桃树、杏树、梨树已是花开灼灼的时候,柿子树才慢悠悠地长出几片嫩芽;五六月份,樱桃开始成熟了,柿子树才不温不火地吐出淡黄色的小花;初秋时节,梨子开始收获了,柿子还是一身青涩的模样。我觉得它总比旁边的树木都要慢一拍。但祖母说,万物生长都有各自的规矩脾性,急不来的,匆匆忙忙是一生,气定神闲也是一生。

我才不关心柿子树是什么脾性,只关心什么时候可以吃上甘甜如蜜的柿子。记得有一次,我看着树上又大又红的柿子泛起了馋瘾,偷偷爬到树上摘下一颗,刚咬了一口就赶紧吐了,真涩啊。祖母笑着摇头,说:“傻孩子,霜降摘柿子,立冬打软枣,只有经历过霜降的柿子才会去掉涩味,吃起来脆甜清爽。”

我等啊盼啊,终于等到了霜降时节。此时,一树的柿子都染上了薄露微霜,在秋阳下泛着酡红的光泽,温暖可爱。我迫不及待地爬上树,摘下一颗柿子,一口咬下去,蜜甜蜜甜的,满嘴生津,小小的心里满是甜蜜。

摘下来的柿子,祖母是舍不得吃的。她会把它们整齐地码在竹篮里,挎到城里去卖,换些油盐钱。若是卖完柿子,天色尚早,祖母会在城里转转,给我买些削笔刀、花铅笔等精巧的文具,每每这时,我心里总是欢喜和感激的,感激疼爱我的祖母,感激那些挂在树梢的柿子。

如今,日子好了,商场里的水果一茬接着一茬,桃子、橘子、大枣,想吃什么都可以买得到,柿子对我便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了。

前日,祖母打来电话,说,家里的柿子树结了一树柿子,又大又红,过几天就可以吃了,你回家吃吧,可甜了。我听着电话,眼前晃过昔日的时光,高大蓬勃的柿子树,矮小慈祥的祖母,还有年幼的我站在树下仰望,一脸喜悦和期待。我告诉祖母,周末我就回家,去吃柿子,去看祖母,去触摸儿时的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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