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非演讲 | 小说与时间

 

格非在“小说家讲堂”

2022年10月26日,当代著名作家、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格非走进北大,来到“小说家讲堂”的课堂。主持人李洱教授介绍道,格非的许多小说和文论作品都对中国当代文学有着深刻的影响,比如其八十年代创作的一系列先锋小说,在叙事艺术上就有着令人印象深刻的创新;负有盛名的“江南三部曲”则从中国古典小说《红楼梦》《金瓶梅》等汲取艺术资源,探索二十一世纪与晚明文学资源的衔接。

李洱教授向同学们介绍格非的作品成就

格非的演讲题目是“小说与时间”。格非认为,小说史上重要的发展变化都可以从时空变化的层面加以说明。他尤为关注两个问题:其一,现代性的时间焦虑是怎么发生的?今天人们为何在现代性范畴下产生时间焦虑,它的表现形式是怎样的?其二,现代小说是如何回应时间问题的?

关于“现代性的时间焦虑”这一命题,格非从中提炼出三个颇具现代性意味的子题:均质与非均质、过去与未来的矛盾运动、存在焦虑,并围绕这三个子题展开论述。

格非首先谈到时间的“均质与非均质”。尽管有许多蕴含时间哲思的隽永诗文存世,但古人对于时间的领悟与体察并不能称之为“焦虑”,这是因为古人与今人的时间观迥然不同。古代的时间是非均质的、不精确的,人的生活中常有闲暇,可以静思、静虑,“故事”正是产生于这种本雅明所谓“百无聊赖”的时光。1884年国际子午线会议的召开,标志着人类社会开始对时间进行精细化的管理,时区的划分使得非均质的时间变为均质,而时间对人的全方面管控也意味着时间焦虑的诞生。同时,均质时间的可测量性也带来了人的异化问题。

接下来,格非又谈到“过去与未来的矛盾运动”。历史学总是有着追溯过去、重返“黄金时代”的冲动,而现代时间则指向未来,与传统时间观念完全相反。资本主义发展带来的商品拜物教使人崇拜虚拟,过去反而成为一种负资产,成为人们回忆往事时需要“忏悔”的“罪”。格非提到,现代小说的发生与忏悔录体关联密切,例如日本的私小说正是作者以第一人称陈述自身过去的经验。相较于过去,未来则是不确定的,人们总是在无底线地为未来准备生活。现在的时间因而成为一个无法驻留的点。因此,时间的焦虑同时发生在过去、未来与现在。

此外,现代人还有着“存在焦虑”。关于存在的焦虑是近现代的特有产物,人无法预料自己的生命长短,无法确知死亡降临的日期,因此,正如歌德在《浮士德》中所言,“存在是我们的使命,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格非认为,存在与活着的区别在于,存在着的人的生命被现在充满,时间允许人的在场,因此当人反思自身的现在时,能确认自己的存在;同时,存在意味着过去、现在和未来的高度统一,存在着的人并不因他的过去或未来而感到羞愧。

《浮士德》的主人公浮士德(Dr. Fausto)

在阐明现代性的时间焦虑的本质后,格非援引乔伊斯的短篇小说《伊芙琳》和卡夫卡的小说《乡村医生》,具体探讨现代小说中的时间问题。通过追忆,过去、现在与未来勾连成一条时间的河流,小说史上意识流、非同时的同时性等颇具变革性的写作技法由此而来,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正是这样的作品。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则是书写现代性时间焦虑最为极端的作品,它通过白痴主人公将过去、现在与未来强行统一,以此对现代的线性时间与均质时间进行反思。

格非认为,从乔伊斯、卡夫卡到博尔赫斯、普鲁斯特、福克纳,这些作家的作品都带有伟大小说自身的真理性。他们的小说能够重新揭示被文化掩盖的真相,从而使人获得存在的潜能。

格非为参加讲座的同学们现场签名

格非系列长篇小说“江南三部曲”(《人面桃花》《山河入梦》《春尽江南》)

讲座结束后的问答环节,同学们意犹未尽,与格非教授进行了积极的互动与交流。面对有关海德格尔“绽出”(ekstatisch)概念的提问,格非教授就海德格尔与弗洛伊德、谢林、尼采等人的理论之间的关系给出耐心、详细的解答。活动在热烈的气氛中圆满结束。

现场同学提问

“小说家讲堂”格非讲座现场

来源:北京大学文学讲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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