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 敬

心中有宇宙的人，眼里会藏着星空。

乔十光说：“人太渺小，宇宙太博大，而漆就像宇宙一样，等待着人去探索，而我只是先行一步。”从事漆画艺术五十年，他用漆的黑来表达一个无穷无尽的世界，而蛋壳的白就是这片混沌宇宙中绽放的光芒。

乔十光一生与漆相伴，以持守大漆之美、大漆之魂为己任。他从被漆“咬”到征服漆，从运用漆到顺从漆，不光开创了现代漆画这一艺术门类，同时还将处世哲学融汇于漆画艺术，醒世育人，堪为一代大师。

大师传——乔十光

乔十光（1937年-2022年6月9日），河北馆陶人，著名漆画艺术家、教育家，中国现代漆画的开创者，被称为“中国漆画之父”。生前任中央工艺美院教授（现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漆画研究会会长。乔十光作品注重漆性与绘画性的统一，使现代漆画在保持传统文化品格的同时不断创新，逐步走向独立。漆画代表作《泼水节》、《青藏高原》、《北斗》等。

磨砥刻厉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那段特殊时期，创作题材受限制，形式探索受限制，各种禁忌捆绑着善于创新的乔十光，戴着镣铐跳舞的滋味不好受，但是也得跳，他非常珍惜有限的自由。乔十光在中央工艺美院宿舍里，和邱承德老师同住一室。乔十光在学校捡了一张破讲台，放在屋内正中间作荫房，做起漆画来，为了保持水分，搭着旧棉布堆一些稻草，夏天天热，棉布和稻草发出一股霉味，飞满了小黑虫。后来，乔十光一个人躲到了阜城门外二里沟。

在环境和精神多方面枷锁的限制下，乔十光潜心钻研，多次尝试，在从福州学到的各项漆艺技法的基础上，终于创造了铝粉罩漆研磨法这一表现人物肌肤明暗的方法。评论家吕品田在总结乔十光的艺术时说：“他在绘画领域开辟了一条既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同时又融入西方绘画语言的绘画之路……融入文脉，征服漆黑，创立以大漆和传统髹饰技艺为基础的现代漆画形态，在技术上取得了突破。比如把铝箔粉设置在漆画的底部，造成亮丽的效果。为漆画的绘画性显示创造了条件，这个改造对漆画的发展是具有决定性意义的。”

乔十光用铝箔粉罩漆研磨法解决了表现人物的难题，用蛋壳镶嵌法形成了水乡模式，用泼漆法形成了抽象风格，用金银彩绘法解决了在漆画中天光水色的表现难题。闭关十年，乔十光的漆画技艺已经炉火纯青，并继承传统技艺基础上，探索和发展了新的技法。

在那段特殊时期，我做了逍遥派，一个人躲到阜城门外二里沟，为首都体育馆制作了四幅“革命圣地”漆画。在制作过程中，我对人物表现技法进行了多方面的尝试：从色漆打底到透明漆打底；从金粉、银粉铺垫到用铝粉铺垫；从色漆覆盖到透明漆覆盖......经过无数次的试验，无数次的失败，终于找到了表现人物肌肤明暗的方法，这种方法被称为铝粉罩漆研磨法。它不仅适用于人物题材，也可广泛应用于风景、花卉题材中。我用它创作了《井冈山时期的毛泽东》《独立》《旗帜》《红色娘子军》《草原新兵》等作品。《井冈山时期的毛泽东》这幅画中，毛泽东的面部以及红卫兵的衣服都是有用这种方法研磨而成的。《红色娘子军》这幅画是在金银箔上涂红色透明漆，再研磨，因漆层厚薄不一而出现明暗层次，研磨到极致显示出半透明漆含蓄、蕴藉、朦胧的魅力。一位油画家看到这几张漆画说：“不知漆画竟然如此厚重，超过了油画，像是金属做的，当当响。”还真让他说中了，就是用金属做的，皮肤中铺垫着一层铝箔粉，有些画的背景就是金银做的。有人认为铝粉罩漆研磨法表现人物效果像油画，没有前途。我却认为，它仍然有它的材料特点，还可以继续发展下去。

1970年《独立》

1968年《红色娘子军》

1976年，我带着以黄时中为首的五个学员承担了毛泽东纪念堂《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的漆画任务。因为画幅较大，时间紧迫，又请来了福州的林元、孙庆忠两位师傅共同完成。毛泽东纪念堂美术组组长华君武和承担毛主席纪念堂任务的广东、江苏两地画家关山月、亚明、宋文治等到学校座谈，庞薰琹先生也特地赶来，他赞赏画家和漆艺家这种合作方式。此画在设计过程中，中央领导人两次审稿都没有通过，说是太鲜艳，像年画，与纪念堂庄重、肃穆的气氛不相符。制作完成后，画面却非常浑厚凝重，获得了一致赞扬。可见漆画材料的巨大魅力。

1977年《广州农民讲习所》

在那段特殊的时期，我和吴冠中先生交往较多，我们在一个战斗队“战斗”。在“破四旧”、“立四新”的运动中，我们画巨幅宣传画，我担任连长（指导员是红卫兵），吴冠中、袁运甫都是我的战士，我分配袁运甫负责构图，吴冠中负责色彩，我和吴冠中还一同到部队农场劳动。他很健谈，爱谈艺术形式。我爱听他讲艺术形式，听后每做记录，慢慢地记了大半本，担心遭到批评，故题名《荼画记谈》，亦可称“荼语”，可以解释为如火如荼热烈的语言，也可以解释为“有毒”的话。这些话后来发表在他的文章里，他的这些观点，我比一般的读者早知道十年，受益很大。

选自《漆墨春秋——乔十光漆画艺术五十年全国巡展作品集》

关于“漆画” 

漆画是以天然大漆为主要材料的绘画，除漆之外，还有金、银、铅、锡以及蛋壳、贝壳、石片、木片等材料。入漆颜料除银朱之外，还有石黄、钛白、钛青蓝、钛青绿等。漆画的技法丰富多彩。依据其技法不同，漆画又可分成刻漆、堆漆、雕漆、嵌漆、彩绘、磨漆等不同品种。漆画有绘画和工艺的双重性。它既是艺术品，又是和人民生活密切相关的实用装饰品，成为壁饰、屏风和壁画等的表现形式。中国是世界上产漆最多、用漆最多的国家，漆画具有悠久的历史。浙江余姚河姆渡发掘的朱漆碗，已有7000年的历史。河南信阳长台关出土的漆瑟，彩绘有狩猎乐舞和神怪龙蛇等形象的漆画，也有2000余年的历史。著名的还有湖南长沙马王堆出土的汉代漆棺上的漆画、山西大同司马金龙墓漆屏风画以及明清大量的屏风漆画等。 漆画越来越走进人们日常生活中了，成为室内甚至是室外的装饰品的同时，也增添了艺术感。

作者：时代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