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泥鸿爪 古镇崇贤的时间碎片(上)

眼下,古镇塘栖与其紧邻的崇贤古镇正在合力建设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和大运河科创城——2022年4月,大运河科创城被正式列入杭州今后五年发展目标任务,时隔不久,《杭州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规划》也正式发布了。

塘栖古镇是打造江南水乡古镇的典范,而“水韵崇贤,北秀新城”成为崇贤古镇的发展方向和目标,这里不仅河道纵横,水网密布,而且高楼林立,高架交错,让人感受到迷人的水韵和现代化建筑的壮美,它的历史也同样令人着迷。

“杭有鳏、寡、孤、独四山”之独山十二景

“杭有鳏、寡、孤、独四山,皆了然无依,挺然独峙之名。今孤山,在钱塘西湖,世所著者。独山在仁和横里,亦通津,人皆望而知之。寡山在余杭支巷界。惟鳏山,众皆不知所在。盖即寡山之西,一水之隔,今俗名鱼山。鱼者,鳏字之省文,而传误者也。”

这是六百余年前生活在明朝的钱塘才子田艺蘅在《留青日札》里所谈及的杭州四山,他对四山的具体方位也有清晰交代:孤山在杭州西湖,独山坐落在仁和横里村(今属临平崇贤镇),寡山位于余杭支巷界(今属余杭区仓前镇),鳏山“即寡山之西,一水之隔”,“俗名鱼山”。不过在当下的仓前古镇,与寡山相对峙的只有一座吴山——据了解,“鱼”“吴”在仓前人嘴里发音相近,大约后来大家叫它“吴山”叫顺了,俗名“鱼山”反倒被遗忘了。

鳏、寡、孤、独均为低矮的小山,海拔无一超过百米,却个个“了然无依,挺然独峙”,列其之末的独山,又称横山,连脉皋亭,故如田艺蘅所说:“亦通津,人皆望而知之。”坐船从这一带经过,便可远远望见一座草木葱郁、孤峙独耸在大运河不远处的小山,那里属于崇贤镇横里村(今称龙旋村)的地界,由于从不同的方向看去它活像一只龟或鳌(海鳖),当地人管它叫“乌龟山”或“金鳌山”。

在当地的传说中,独山原本是一只活着的巨大海龟,不过它肚子里却是空空如也,故在爬动时总是会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大响声,搅得近旁的村民日夜不得安宁。后来村人请刘伯温来降服它,刘伯温沿着小山不紧不慢地走了一圈,踩出一圈小径狭路,将这只巨大的海龟围困得死死的,只能终年一动不动地趴着。据说往日村民上山,用脚蹬几下便会听到异常的声音,犹如踏在一只空壳的海龟上。

山下有一条终年悠然而流的横溪,山北有一块人称“大石岩”的巨石俨然若虎踞之势,东面有一座叫云拱山的更为低矮的山岗,山顶有云拱禅院,东北方向有一个名曰“白鶴古渡”的古渡口。

据称,独山(横山)在古时候有“十二景”之说,诸如横山白鸟,因横山附近经常有白鹤上下飞翔而名;独港鱼罾(音:zēng),由于捕鱼的渔船集聚在独港而设;北岩巨石,因俗称“大石岩”的巨石若虎踞之势而谓;圩泾客渡,因运河边有个叫圩泾的客渡埠头而立;斜桥远翠,由于独山村有一爿名叫斜桥的石拱古桥远处植有翠竹而名;云坞春桃,由于云坞春天盛开桃花而设;兰村秋桔,因鸭兰村的秋天遍地橘树而谓;金兜白莲,由于金家兜多植白莲而设;小山红叶,因独山西侧的庙山秋季满山红枫而名;古寺牡丹,由于紧靠运河有一座普宁寺及其遍地栽种牡丹而设;鳌峰积雪,因冬季独山主峰积雪远望如白头翁而谓,等等。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独山山上还有人在安静的环境里养育蚕宝宝,山后曾开采过石矿,据说石料质量可比肩附近的獐山,但獐山因英国商人始于清代的掠夺式开采最终被夷为平地,而独山却由于当地人手下留情幸运地保留了下来,如今无论秋冬山上依然草木葱茏,还开辟了一条环山公路,在山顶修建了一座公园,山麓还有一座独山庙。

崇贤之名看上去应该有个故事,比如说此地出现过一位为人崇敬的乡贤,但事实上它的得名十分简单平常:1935年崇英乡与南贤乡两乡合并,为两不吃亏,各取其中一字作为乡名,于是便成了现今的崇贤乡,而它下属的村庄倒是有着不少悠久和鲜有听闻的民间传说。

一位晚唐诗人为崇贤留下了千年前的春日景象

公元825年,晚唐诗人罗邺出生在余杭这片水韵迷人的土地上。史书对他的记载不多,我们只知道他的父亲是个盐铁吏(掌管煮盐、冶铁的官吏),“家赀钜万”,家境优渥,二子“俱有文学名”,而“邺素有英资,笔端超绝,其气宇亦不在诸人下”(《唐才子传》),尤其擅长七言诗,有“诗虎”之称,跟当时的罗隐、罗虬世号“江东三罗”,并以罗邺为其首。

“三罗”是同宗同族人,满腹才华、诗文出众,但仕途命运却是个个多舛。罗邺由于参加岁考屡试不第,迷茫中写了一首《落地东归》的七绝:“年年春色独怀羞,强向东归懒举头。莫道还家便容易,人间多少事堪愁。”因落第怀羞连东归还家也自觉不爽,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内心的愁苦可想而知。

罗隐十多次参加进士试,每次都铩羽而归,史称“十上不第”,隐含嘲讽之意。而罗虬也是累举不第,年年被挡在仕途之外。由于无法进入仕途,“三罗”只能终身布衣,过着平淡而艰辛的日子,而比起罗隐、罗虬来,罗邺更甚。

有一年的春天,罗邺寻访附近的崇贤并在村子里夜宿,这里古木参天,阡陌叠翠,桃园遍地,河边树荫下有人垂钓的场景都深深刻入他的脑海。后来在一次北行途中,他思乡心切,便随手写就一首七律《春日宿崇贤里》:“柳暗榆飞春日深,水边门巷独来寻。旧山共是经年别,新句相逢竟夕吟。枕近禁街闻晓鼓,月当高竹见栖禽。劳歌莫问秋风计,恐起江河垂钓心。”用明白晓畅的语言营造了崇贤 “柳暗榆飞”“水边门巷”等意象和因远行而久别乡里的惆怅心境。

虽然崇贤在唐代还是个不起眼的滨河小村,但罗邺的寻访至少证明了它历史久远,建制甚早,而且,小小的村落能吸引诗人“独来寻”并留下深刻印象,不难想见它的美丽。

屡试不第后的罗邺开始由南往北漂泊,从京城又深入塞北,越是北行越发思念故乡,他在另一首七律《早发》中描写了一幅与《春日宿崇贤里》截然不同的图景:“一点灯残鲁酒醒,已携孤剑事离程。愁看飞雪闻鸡唱,独向长空背雁行。白草近关微有路,浊河连底冻无声。此中来往本迢递,况是驱羸客塞城。”

读者仿佛能看到天还未明,就起身在冰天雪地的茫茫旷野里负剑独行的诗人,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听着农家雄鸡唱晓,天空中的大雁不知疲倦地往南飞翔,但诗人却独自一人朝着与大雁相反的方向往北而去。

罗邺作此诗时已年过六旬,他深入塞外只是为了在匈奴单于牙帐讨生活,最终郁郁而亡,而且没有人知道他卒于何年何月。

六下江南的乾隆,在运河畔的崇贤也留下了一个故事

崇贤的沾桥为什么又叫沾驾桥?这里就有个源自清朝的传说。

乾隆十六年(1751),乾隆学其祖父康熙开启了南巡之旅,自此一发而不可收,和康熙一样也是六下江南。乾隆南巡的路线一般是沿京杭大运河经江宁府(今南京市)、扬州府、苏州府至杭州府,但他那时已无需像他祖父那样,进行调研、察访、巡视等繁忙的公务活动,游乐成分相对多一些,于是在民间留下一堆逸闻趣事,为百姓津津乐道。

乾隆从苏州府巡幸到杭州府,大运河畔的塘栖、崇贤、康桥是他必经之地,塘栖的乾隆御碑和御碑码头,就是乾隆巡幸的历史见证。

崇贤乡有个沾桥村,因村里有一座东南向、横跨沾桥港河的单孔石拱古桥沾桥而名。沾桥的东南两侧曾经都是商铺门面,民间也广泛流传着乾隆巡幸至此落驾的一段传说——

乾隆首次下江南,他乘坐的龙舟在三千余名纤夫的牵引下,顺着大运河往杭州府方向缓缓而驶,在接近崇贤荡湾时,原本在运河东边的独山竟然缓缓移动到了御船的正前方,随行的大臣以为此山挡住了龙舟前行的路径,连忙吩咐纤夫打住。乾隆起身走出船舱举目眺望,正前方不远处果然有一座颇有灵气,形似海龟的小山,山上那些郁郁葱葱的大树正迎风摇曳,似乎在向他招手。这种不可多见的河中有山、山中有河的美景着实令乾隆惊喜,于是询问随行大臣:此谓何处?

同样是初来乍到的大臣哪里知道,一个个待着不好回答,好在乾隆身边有一位聪慧过人的公公,见皇上面露赞赏之色,便随口答道:这是金鳌山呀!其意自然是为了迎合皇帝了。乾隆听后立刻传旨吩咐开船,他要去游览这座金鳌山。

龙舟沿河往前驶行了一阵之后,却见这座金鳌山又慢慢地向运河东边移去。这一奇特的景象更使乾隆游兴大发,便吩咐纤夫将龙舟靠岸,他要改乘龙辇前往。这天恰逢春雨连绵,运河边的乡间小道泥泞不堪,泥黏如胶,当龙辇被缓缓地抬到一座小桥附近时,轿夫们再也无法迈开步子前行,只得将龙辇停靠在桥边,谁知龙辇这一停歇被烂泥牢牢地沾在地上,轿夫们再用力也无法抬动。

乾隆从龙辇里探出头问道:此谓何桥?随从大臣按照当时的情景随口答道:沾驾桥。从此,原来的沾桥就改了名称叫沾驾桥。

(作者:王开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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