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品读》2022年第12期内容

天冷，翻找柜子里的冬衣御寒。看到一件很久未穿的皮夹克，上身一试，感觉胸口那个衣兜里鼓鼓囔囔，伸手一掏，居然是一叠钱。

里面还夹着张小纸条，歪歪扭扭写着“立新给的零花钱，共计6300元”，是母亲的笔迹。我数了数，还真是分毫不差。

我不禁心头一颤。记得母亲在世时，我很久一段时间都没给过她零花钱了。以前母亲跟我住在一起，每次取回稿费或单位发了年节福利，我都会给母亲两三百块钱，让她买点想吃的东西。母亲是个农民，年纪大了，没有退休金等任何收入。

给母亲的钱她虽每次都接，却极少去花。她常说，我在你这儿住着，吃喝都不愁，要钱干什么啊？但我还是坚持给，当成仪式一般，觉得即便母亲用不着，她心里也一定是高兴的。

后来网络支付兴起，我口袋里也很少有现金了。母亲不用智能手机，没法给她转钱或发红包，久而久之我也不再给母亲零花钱了。

没想到，母亲竟然把我给她的钱存放在我的衣服里。是她已老到丧失了部分记忆力，忘了自己还存过钱，还是有意要还给我的？无论哪种情况，都让我深感愧疚。

从小到大，学费、住校的食宿费……需要花钱时母亲都从不迟疑地拿给我，我也无保留地都花掉。待我有了挣钱的能力，想回报她时，她却老了，用不上了，最终还悉数还给了我。

我的一个朋友，也跟我讲过一件他母亲的故事。他的母亲也是个乡下妇女，一生穷苦，手里从没有过什么钱。村里来了卖货郎，她想给孩子们买颗水果糖的钱都没有。后来她得了癌症，却坚持不肯去治疗，怕花钱拖累了儿子。朋友就安慰她说，儿子现在有很多钱了，不用担心。

为了让生病的母亲放心，朋友专门去银行取出两万元现金，送到母亲床前，说是给她的零花钱，等着她病好以后慢慢花。母亲拿着那些钱，反反复复数了好几遍，然后高兴地说，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现在我也是个有钱人了，到那边就不再是穷鬼了。

朋友听后泪如雨下，他恨自己没有在母亲健康的时候，时常给她些零花钱，让她早点成为一个有底气的“有钱人”，开开心心地走完余生。或许母亲一高兴，癌症根本就不会上她的身呢。

那两万元钱，在朋友母亲的手中仅仅存放了3个多月，她便撒手离去了。朋友说，他们母子之间的缘分已经结束，再也没机会给母亲零花钱了，这样的遗憾是无法弥补的。

这两件事都让我唏嘘感叹。其实我们很多人都会定期给孩子一些零花钱，但能够持续给父母的却并不多见。

一是大多数父母都会推辞，不想给孩子增加经济上的负担，他们宁愿自己老而不休地去挣点小钱，也不愿接受孩子的给予；二则是我们的忽视——觉得父母老了，不太需要零花钱，等到手头上更宽裕时再给也不迟。殊不知，并非每一个父亲或母亲都能等到那一天。

我想，不论父母手中是否宽裕，我们都应时常给他们一些零花钱，最好当仪式般地固定下来给。要不要是他们的事，给不给则是我们的事。

作者：立新

责编：张初 / 校对：郭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