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高艳

　　冬天越来越不像冬天，快至大雪节令，却无一星一点雪的迹象，细碎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恍若深秋。
　　记忆回到多年前。小雪过后，地面被半尺深的雪蒙上厚厚的棉被，小猫小狗的脚印在雪地上绽放出一朵朵花，深深浅浅，弯弯曲曲，延伸到某个路口。巷道炊烟袅袅，房间里炉火通红，男人围着茶炉高谈阔论，女人们坐在热炕上纳着鞋底，说着私房话。水汽氤氲，门里门外，两个世界。夜深人散，月色和雪色一样清冷，风从耳边跑过，夜归的人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在风中瑟缩。一地雪白，通向遥远的天边，通向咫尺的家。轻叩着门，狗最先知道主人回来了，兴奋地叫着。女主人裹着厚厚的棉衣，揉着惺忪的睡眼，嘟嘟囔囔开门，紧跟着，整条巷的狗都开始叫了。
　　长大后，故乡慢慢变成一段见证过往的路，偶尔回首，路还在，却已荒芜。成长的故事像一串串果实，在路边的枝头摇曳着，泛黄干枯，我们执着纠结的，是回不去的从前。
　　单元楼不分季节，客厅的绿萝与蝴蝶兰依然茂盛。我站在窗前等一场雪，它姗姗而来，在墙角避风处画了浅浅一抹白，穿戴整齐的孩子激动地跑下去，刚想研究一下这些从天而降的六角精灵，却被母亲喊回去，一会儿楼上传来咿咿呀呀的琴声。
　　暖气不错，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无数前尘往事，从眼前晃过。我站在西窗下，一轮圆月明晃晃站在头顶，这惊骇的白，透过窗棂，洒一片清冷。披衣出去走走，华灯初上，路灯的光遮掩了月光的皎洁，远处的霓虹灯闪闪烁烁，美得不真切。
　　喧嚣的车流，诱人的美食，仙境般的灯光，这样精彩的夜色让人怎么忍心睡去！隐约想起从前，夜色里明明一片苍茫，人们总能找到家。即使暮色与浅夜时分贪恋着别人家的温暖，夜深了，他们总会跌跌绊绊回到自己的窝，躺在爱恨交织的伴侣枕边，一起点燃冬日长夜，一不小心，一起白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