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柏露人

一

夏日里，山里人最怕

蛇的红舌头：

竹枝上吊着

草丛里蹲着

山路上窜着……

一次次拉响童年的惊叫

咬伤童年的梦

如今上城市打工了

山里人艳羡的大地方

走路仍格外小心

这里树又少又小

夏天日头更热更毒

再没见过红舌头了

却时时睁着双眼

前不久，踩着一条蛇

旁人都说那是草绳

二

山里人的目光

扑腾在天空也飞不远

常常搁浅于村边的水塘

水塘成不了海

浮游的鸭子，不是航空母舰

盘旋的蜻蜓，不是直升飞机

鲤鱼们，游不出潜艇的姿势

山里的梦，被群山峡谷挤压着

而山溪终于走出山外

成为了河，成为了江

成为大海的一片碧绿的

奔涌不息的浪波

都问：这可是山里人的目光？

三

柏露在井冈山深山密林处

那里的树遮天蔽日

山里的树呀是直直的

山里的路呀是弯弯的

弯弯曲曲的路是山里人走的

有时，山汉子对着高大的树发呆发傻

他们不愿做树永远站在冥想里

常常将痴痴的目光寄出山外

任朵朵白云把心事悠悠载远

当纷纷的思绪层层堆积天边

堆出一片彩霞堆山一个恬静的黄昏

这时，落日的瞳仁也在默默地遥遥相望

山里的妹子心细，三三两两

端一盆衣衫到七嘴八舌的溪边去浣洗

在青石板上杵出一串不歇气的笑声

沉默时，拾一片绿叶放进清清的水里

将渴望小心翼翼地搬上去

绿色的小木筏就能将山里的许多故事

顺淙淙的溪水已经撑出山外……

柏露绿绒线

看啊！天上那朵黑云绒线团里

抽出了一丝丝白亮亮的线绳

去绣大山、原野的绿树青草红花？

群峦叠嶂环抱中有一座碧玉似的水库

那是一卷由条条小溪细流裹成的绿绒线团

从长长的大坝上抽出的一缕缕线绳

悄悄、悄悄织就山下姹紫嫣红的春天

你一头浓密的黑发

是从哪个春天走出的云

要绣一个春天，在我心间？

一朵缓缓穿行的乌云

倾倒瓢泼大雨，哗啦啦

洗濯大地、洗濯树木草花上的尘埃

黑黑的云，洗出一个清新的世界

万物抬头看——

把自己洗成一朵洁白的仙子了！

柏露秋果

你看，你看，秋凉的果园里

一枚枚青果坚持不住绿了

在风的挑逗、雨的哄笑中

她要扔掉脸上、身上、内心的绿

扔掉绿绿的单调、单纯、单薄

也扔掉生气、蓬勃、向上、昂扬？

想想、看看，她脸红了

像要进洞房，像要怀孕了

跟谁呢？喁喁细语，卿卿我我

风问云，云不知所云

果在枝头摇头、不停地摇……

柏露入秋后……

秋天的目光深沉了，黯淡了

树木纷纷卸妆了

春天的秧歌舞，夏天的踢踏舞

初秋的时装表演精彩纷呈

入深秋，该退场了

卸下沉旬旬的硕果和负荷

卸下浓妆艳抹

卸去红红绿绿、花花草草

冬雪的深处，不悲凉，轻轻松松……

作者：康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