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十八岁的流水线》里,记录了和丽江不一样的人生。
纪录片中,厂哥厂妹不停地加工零件。同一个动作,他们要重复一千次,一万次。他们大部分都是90后或是85后,他们一天中一半的时间,都在同一个位置重复地工作。
视频弹幕有人调侃:
追魂夺命流水线,暗无天日贵车间,生死轮回两班倒,提桶跑路就今天!
可这样的场景,对于身处蓝天白云之下,看着雪山长大的丽江人来说,离机器太近,离天地太远。
当丽江人为了生活来到流水线上,他们能否适应这样落差巨大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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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从小就不大爱学习。直到来到流水线,他突然爱上了。
小胖出生在丽江乡间,从小,他喜欢的事情是跟一群小伙伴上山捡菌子,打鸟,在田埂边套老鼠。再大点,他喜欢的是电子游戏室和网吧。
虽然父母会说学习不好没有出路。但在他眼里,家乡是最好的地方,有旅游,谁都有赚钱发财的出路。
可是,计划不如变化,技校没毕业的小胖发现,情况与他小时候不一样了。在他的印象里,在丽江搞旅游,可以满地捡钱。可现如今,当导游要有证,搞餐饮要有技术,搞销售要能说会道,就连开个车,也早已不是过去管理不规范,更容易赚钱的时候了。
还好,小胖还有个路子可选:打工。
在学校安排的实习期里,他乖乖进入了广东一个电子厂,开始了他的流水线生涯。当时他的工作是随时检查仪器。“仪器上全是英文!看多了那些字母,一天下来我连ABCD都要不认识了。”更重要的是,这家工厂给学生工的报酬极低,维持基本的生活都做不到,偏偏管理还很严:“在线上不准带手机,不准聊天,上厕所都要跟领导报备才能去。”最忙的时候,小胖一天工作了14个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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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中秋
他很快换了工厂。这次,他来到一家小型的公司,“就是给货物打包!”小胖说:“好在这家工厂人少,不忙,管理也不严,可以带手机进去。”
不过,就算可以带手机,小胖也不能成天玩。这时候,他发现了几款语音软件,上天入地,什么内容都有。为了排解工作时的无聊,小胖从此戴上了耳机。
“原本我是在上面听网络小说。不过听多了也觉得无聊,我就开始听课。”小胖从未想过,离开了学校,他竟然主动开始学习。那几个月,他听课的密度几乎超越了过去任何时候。古典诗词,人文历史,心理学,逻辑思维,大学公开课……就连喜欢的东西也发生了逆转,读书时最不喜欢历史和语文,“背起年代和人物来像上刑”。可是在流水线上,小胖突然感受到了历史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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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小胖的双手不停。一个一个的包装盒,一卷一卷的泡沫纸,他像一架机械的机器。但在他的耳朵里,是波澜壮阔的战争,是忧国忧民的王侯将相。这些知识跟“赚钱”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但小胖仿佛理解了学习的意义。
渐渐地,小胖甚至能从机械化的工作中感受到“宁静”:“真的,心很静,做一个是一个,把每一个做好,心里就挺充实的。”
毕业后,小胖听从父母,离开流水线,回到丽江。他的工作始终不曾稳定,因为,赶上了三年疫情。他重新回到小时候的状态,每天在村里跟朋友们招猫逗狗,蹭饭打游戏。但他决定,过完年,还是往工厂去,往流水线上去。“在家安逸是安逸啊,心慌。”
小胖说:“其实在流水线上,听着课,心里真的不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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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厂里打工的三个月,小莹每个月都能拿到6000+的工资,比许多留在老家的同学赚得多。“可能我一个月赚的能抵他们二个月,但是一说起我在厂里打工,他们突然都变得很自信,觉得我过的不叫人生。”小莹说。
2021年3月28日,出生在七河镇的小莹跟着古城区政府组织的“点对点”外出务工活动出了门,还拿到了古城区政府领导给大家发放的物资和生活补助金。
“当时政府领导的期盼是,希望我们能在大城市有所收获,学到一技之长,以后有能力回乡建设自己的家乡。我也听父母那一辈说起过,刚刚改革开放的时候,有许多来自内地农村的年轻人前往特区‘淘金’,一个月的工资比在老家的父母一年赚得都多。”
可是,“第一次去厂房,看到了一台台大型机器在不停地运转,机器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心里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工作环境。”小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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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环境
工作的前几天,小莹非常累,每天10个多小时不停地工作,走着路都感觉自己快倒了。但这反而激发了小莹的好胜心:“我心想厂里这么多人,都是跟我一样的工作时间,别人能坚持,我为啥不能坚持呢?”
一个月后,小莹慢慢习惯了,每天的工作都能顺利完成。有空的时候,小莹还去其他部门学习,希望能够学到不一样的新东西。小莹的科长看到她学历是本科,好奇地问:“为啥本科学历要来流水线工作呢?”小莹说:“我想来大城市历练一下,增长自己的见识和阅历。”这让科长赞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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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环境
但是3个月后,小莹还是辞职了。
小莹说:“我当时就是奔着学习去的,加班也能接受。但是那样的环境会让你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你只是一颗螺丝。”小莹说。早上到厂里先开早会、喊口号,车间里面不允许玩手机,上厕所要先报告,等有人来顶你的位置才能去。“有那么一瞬间我在想,这和坐牢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网上经常能看到找个厂打螺丝的梗,虽然这是一句玩笑话,但是当它和你有关的时候,就变得一点也不好笑。”她并不否定进厂工作的意义:“这几个月让我感触很深,世界上每个人都很不容易,他们都在努力地活着。很感谢政府能给我一次出去历练的机会,锻炼了我吃苦耐劳不怕困难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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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年的张春明家住古城区大研街道,毕业后一直在丽江附近的工地做水电。他的活做得漂亮,包工头又是同乡,多有照顾,张春明的本地务工路走得一帆风顺。
直到疫情一来,工地停工了,张春明和工友们一下都没活干了。
长期在家待着也不是办法,张春明动了外出务工的念头。“那时候村里一直在宣传外出务工,好多小伙伴都去了,闲着几个月看着他们晒图,确实有马上跟着去的冲动。”
第一次外出务工,压力不小。张春明准备了好久,对比了提前外出的小伙伴发回来的务工资料和乡镇宣传册的介绍,他选择了南京华宝电子制造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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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春明的电子卡
第一次进万人大厂,眼前的一切很是新奇。八人间的宿舍、整齐划一的工作环境、新人也能有的五六千收入……虽然流水线的工作辛苦,但张春明坚持了下来。
适应了大半年后,张春明跳槽到了格力电器,负责生产空调压缩机。这也是个万人大厂,虽然工资比前一份要高,但也更辛苦,随时需要上夜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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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张春明又在熟人介绍下去了苏创物流公司,从事化妆品分拣、打包、出入库工作,每月工资大概在7000~9000左右。
一年换3厂,张春明跌跌撞撞的外出务工路总算站稳了脚跟。在物流园区里,他一干就是3年。
“出来之前听说厂里女孩子多,来了发现‘厂妹’不多,‘厂妈’不少。”发现,工厂里的年轻面孔已经越来越少,最后留下来的大都是阿姨。
张春明的同事夏阿姨五十岁了,来自广西,已经在快递分区的物流台坚持了五年。虽然没有技术含量,但凭着勤劳肯干,夏阿姨的月收入达到了7500元。“她说比在老家饭店端盘子、洗碗要高得多。“张春明说:“吃住几乎免费,也没什么别的开销,一年攒个7万-8万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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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能够老老实实打工赚钱的年轻人越来越少,比起赚钱,他们好像更在意享受生活。”张春明自认是个愿意勤劳赚钱的年轻人,双十一经历了一波小爆发后,他终于回丽江休整一段时间,打算过完年再继续回去上班。
这是三个外出务工人的自述,有人看出了成长,有人看出了辛酸。
但工作从不分优劣贵贱,不过是人们为了生活妥协,为了美好人生而付出努力罢了。毕竟,努力的人无论何处,都会走在向上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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