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看多了光鲜亮丽和俊男美女的多重滤镜电影，真实显得难能可贵。

起初看李睿珺的电影，最多的了解不过是百度百科上一系列的国际电影节的获奖名单，以及那几部名字看起来很长很厉害的电影。

于是在网上看了他“故乡三部曲”的其中两部，即《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和《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

《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讲述的是在火葬制度实施之后，一个西北农村的老人希望能够土葬的精神世界。

《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则关于裕固族两个十多岁的兄弟，在爷爷去世后穿越荒漠和戈壁，寻找父亲的故事。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

黄沙、荒漠、屋顶袅袅升起的炊烟还有低矮的土坯房，整个电影的画面似乎弥漫着一股西北的尘土气息，在当下电影里精致入微的场景显得有些异类。

甚至在B站看《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的时候，有观众留言说，“30年前能拍出这样的电影真是好啊。”其实这是2012年所拍摄的电影，距今也不过是六年时间。

迷惑观众的不仅是画面上略带的尘土的色彩感，还有电影里不加修饰的村庄场景。

例如坐在大树底下唠嗑的老大爷，围在一起玩泥沙的小孩，还有爷爷带着孙子尿尿时，飞过镜头的苍蝇。不用说精致，似乎连美好这个词也沾不上边，有种粗糙的质感。

后来才知道，这两部电影的拍摄地都在李睿珺导演生长的村庄附近拍摄。

原来《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里面那一片茂盛的水草和《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那片荒漠地隔的并不远。

导演在采访中说，童年的时候可以看到远方的雪山以及近处的荒漠，沙漠的边缘又有水草和绿洲，他就是在这样的奇幻的地方长大。

或许这样，能稍微能够理解到他为什么一直这么执着于描写乡村、老人、留守儿童这样的群体。

因为这是他从小生活中所思所想所感的一切，他的电影里也深深带有这些烙印。

2、

从《老驴头》《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乃至最新的作品《路过未来》，其实都有一条主线贯穿与此，就是在历史进程中农民的物质生活、精神生活， 乃至他们的后代的一生。

前三部作品更多关注的是农民与土地之间的关系，包括土葬、荒漠化等，前者关乎生命，后者关于生活。

“入土为安”的观念世世代代深入人心，当国家实行火葬改革的时候，当然会引起一部分人的抵抗。就像《告诉白鹤》影片中，因为火葬制度的实施，已入土的棺材被重新挖出来，那么不近人情的真实。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两兄弟骑上骆驼，踏上寻找父亲的路途。一路上是龟裂的土地，破旧荒废的土坯房，还有那涂满破旧壁画的岩壁。荒无人烟，只有一路黄沙相伴。

但前面的这些影片更多的还是聚焦在农村地区，拍摄地区也不过是李睿珺生长村庄方圆几里地。

而在《路过未来》这部电影里，他将镜头对准了这些生于农村，在城市打工的“农二代”。

这些人既继承了附带的农民身份，但他们的生活经历已然脱离农村生活，与与他们的父辈截然不同。

对他们来说，农村是“回不去”的故乡，而城市又是“待不下去”的异地，

《路过未来》记录的就是这样一群陷入尴尬境地的人群。

就如李睿珺在演讲里说的，“中国的农民人口有2.3亿，将近中国人口的四分之一，但他们的身影在电影中几乎是被遮蔽的。”

对的，他们就出现在我们身边，但我们似乎永远看不清他们的面孔，也不愿意去关注他们的生活。

我们的电影关注的大多数是俊男靓女的腻歪甜腻、当红小鲜肉或者是惊心动魄的武打系，精致而美的事物。

那些略带粗糙的、有点陈旧的、不精致的、甚至略带痛苦真实，却被选择性忽略。

正如鲁迅先说，“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

但他也说过，“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没错，我们爱的是具体的个人，而非抽象的人类。

3、

如果从视觉的刺激度、画面的美感来说，这几部电影的确不是传统意义上“好看的”电影。

就拿《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来说，它的叙事节奏有点慢，多是老头子在树下聊磕、小孩子嬉戏打闹、爷爷带着小孩堵烟囱恶作剧等小场景，没有激烈的冲突与矛盾，只是将普通的农村生活呈现出来，实在是有点让人犯困。

不过这的确才是真正的生活，聊磕、饿了就去吃饭、日常劳作，最大的事情不过是生老病死，哪有那么多风花雪月与九曲十八弯的波折。

虽然对那样的生活没有切身的体会，但其中的一些场景却有熟悉感。比如说，老人家口袋里放着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冰糖，他会给玩耍的小孩子一人分一小块冰糖。

那种脸上满足的笑意会让我想起爷爷，他也会在房间里面放着一个小盒子，每次过年回去的时候他都会笑容满面抓一大把葡萄干给我，年年如是。

在豆瓣评分中，《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评分更高，但由于生活环境的差异，我其实难以体会那种荒漠化对于生长环境的心理影响。

节奏缓慢、没有办法代入情感也是很多人觉得这部剧“闷”的一大原因。

我也很赞同徐浩峰在《刀与星辰》里面说的一段话，“一部电影，内心表露得太多，往往达不到深刻的效果，因为内心活动用言语表现出来，总是浮浅的。”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导演借由老爷子说出他对西北荒漠化的担忧。

在电影中对于环境的观察表达很难得，但想法过于直白，反而丧失了电影的含蓄感。

4、

挺敬佩这样的导演，或许他所做的事情没有顺应当下的潮流，没有赢得很高的票房和鲜花，但是他记录了剧变中国最真实的、不加修饰的中国面貌。

中国有那么多农民，每个阶层的人都有自己的生死轮回，该别一代又迎接新生。

或许10年20年之后，00后或10后不了解甚至不认同上一辈的文化和价值观，但起码我们可以从这些影像里看到那些中国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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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完全电影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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