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西哈努克唱了一场戏,从此改变了一生

最近,69岁的王馥荔,65岁的潘虹,65岁的宋晓英,61岁的许娣,60岁的吴冕,这五位影后级别的老戏骨合作的电视剧《老闺蜜》正在热播。

电视剧《老闺蜜》

相比较获奖无数的潘虹和宋晓英,王馥荔似乎有些低调。

这位被称为“天下第一嫂”的演员,在影视作品中担任主角的机会不多,却凭借自己精湛的演技,在上世纪80年代与潘虹、刘晓庆、龚雪并称“四大花旦”。

龚雪、潘虹、刘晓庆、王馥荔合照(1984)

热爱电影的京剧演员

王馥荔出生于1949年,父亲原在金融系统工作,酷爱京剧。受父亲影响,王馥荔从五六岁起便每天清晨跟着父亲吊嗓子、学唱戏。

12岁那年,王馥荔进入江苏省戏曲学校,专攻刀马旦,后改学花旦和青衣。

王馥荔童年照

除了学习京剧,王馥荔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隔壁话剧班蹭课。

“在京剧班课堂一找不着我了,老师就说到话剧班找找去,结果我真就在话剧班那看人家排练呢。”

王馥荔年轻时

那时的她,只是一个热爱电影的京剧演员。

她会将田华、秦怡、白杨、王晓棠、王心刚等知名电影演员在《大众电影》封面上的照片都剪下来,贴在床边的墙上,却从未想过可以像他们一样当一名电影演员。

王馥荔年轻时

1967年,王馥荔刚从戏校毕业,就因出身问题被下放到南通国营农场劳动锻炼。

为了给爸妈争口气,王馥荔干起活来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挑担子造梯田,“王馥荔挑得跟男同志一样,就跟牛一样”。摘棉花时,王馥荔一个人就能收百斤棉花,手被棉花壳划得全是血口子。

也许是王馥荔的表现不错,出身不好的她竟然意外被江苏省京剧院录取,成为了一名京剧演员。

王馥荔年轻时

在剧团里,资历尚浅的王馥荔一般都是饰演一些小配角,比如在京剧《沙家浜》中演一个只有两场戏的卫生员。

当时,剧团派学员到北京学戏,每人学习一个角色。那个年代,唱戏对招式、走位要求都非常严格,绝对不能私自篡改。

王馥荔戏份少,学会之后就被导演要求帮着饰演阿庆嫂的赵道英老师一起记动作,就这样,王馥荔把阿庆嫂的戏份也都一起学会了。

王馥荔年轻时

后来,西哈努克亲王受邀到南京观看江苏省京剧团排演的《沙家浜》,饰演阿庆嫂的赵道英老师突然失声,剧团里最熟悉阿庆嫂这一角色的,便只剩王馥荔。

团里紧急通知,由王馥荔上台,上午走台,晚上便要正式演出。

据王馥荔回忆,她从来没有接受过这么重要的外事演出任务,上午一边走台一边哭,午休时一分钟也没睡着,躲在被窝里直哆嗦,直到晚上上台前,她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

好在,当晚的演出获得了西哈努克极大的赞赏。

王馥荔杂志封面照

江苏省文艺界一下轰动了,很多人闻名而来,想要一睹王馥荔真容。王馥荔也因此一跃成为剧团的当家花旦,开始饰演江水英、阿庆嫂、杨开慧等重要角色。

倔脾气的“天下第一嫂”

因为偶然的机会,王馥荔认识了当年八一厂的几位知名演员张勇手、刘江、里坡和胡小光。

他们在看过王馥荔表演的京剧《龙江颂》后,非常欣赏这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姑娘,跟她说:“以后要是我们厂拍故事片,就来找你。”

张勇手在《林海雪原》中饰演少剑波

正因为这样,1973年八一厂筹拍电影《水上游击队》时,几位演员向厂里推荐了王馥荔。可惜,这部电影只拍了一百多个镜头就夭折了。

直到1975年,长影厂拍摄电影《金光大道》,王馥荔才得以圆了自己的电影梦。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王馥荔饰演的林二嫂子吕瑞芬温柔贤惠、善解人意,一下就从以往的中性化革命形象中脱颖而出,王馥荔也成为人们心中的“天下第一嫂”。

《金光大道》吕瑞芬

电影播出的第二年,已是京剧团当家花旦的王馥荔决心离开京剧院。

一手将其培养起来的京剧院自然不舍得放手,王馥荔身边的朋友也都劝她,金饭碗银饭碗不如一个铁饭碗,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葬送了一辈子的事业。

唯独父母理解王馥荔,他们告诉女儿:“这条路不一定很宽很好走,但人这一辈子,就要做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孩子,去干吧,去追求吧。”

《绿海天涯》李敏淑

此后,王馥荔相继出演了电影《绿海天涯》《许茂和他的女儿们》《风流千古》,并在《天云山传奇》中饰演了年龄跨度较大的宋薇一角,演技越发纯熟,并获得了首届金鸡奖最佳女主角的提名。

《天云山传奇》宋薇(左)

1984年,王馥荔凭借《咱们的牛百岁》中菊花一角获百花奖最佳女配角奖,这是王馥荔从影以来获得的第一个大奖。

《咱们的牛百岁》菊花(左)

那段时间,王馥荔心里一直在想谢晋导演对她说过的一句话,“你要成为一个好演员、大演员,你必须能驾驭不同人物性格、塑造不同年代的女性”。

得奖之后,她拒绝了一些送上门的贤惠、善良、温柔的美好女性角色,静静等待一个为观众呈现不同影视形象的机会。

电视剧《第五家邻居》京京妈

1985年,于本正导演找到王馥荔,邀请她出演《日出》中的翠喜一角。

“天下第一嫂”能演好充满风尘味和沧桑感的老妓女吗,几乎每个人都在质疑。

就连谢晋导演都说,王馥荔脸上一条皱纹都没有,一点憔悴感都没有,是不可能演好这个角色的。

可是,王馥荔狠狠打了众人的脸。

《日出》翠喜

电影上映后,王馥荔所扮演的翠喜,颇受好评,王馥荔也因此获得了金鸡奖和百花奖最佳女配角的双料奖杯。

那一届的金鸡奖评委会主席谢晋在颁奖台上说:“每年金鸡奖的竞争都是非常激烈的,我想在这告诉大家,今年这次复评的女配演员提名就一个人,获奖一个人,全票通过。”

这样才对得起观众

在众人看来,王馥荔可谓年少得志,事业顺利。但在这些荣誉背后,王馥荔也付出了不为人知的努力。

拍《天云山传奇》的时候,王馥荔饰演的宋薇有一场戏要被仲星火饰演的吴遥打倒在地,为了保证画面的真实感,王馥荔被真打了十几次,脸都肿了才通过。

《天云山传奇》宋薇

与这种短期的疼痛相比,开拍前的体验生活更加辛苦。

《咱们的牛百岁》开拍前,王馥荔就跟着导演和编剧到山东荣成的桥头镇体验生活。

剧组给每个演员找了一块自留地,要求演员拍摄期间也要一直种地,不能让地荒了。

《咱们的牛百岁》海报

庄稼人干活,讲究一招一式,比如推小车、刨地,都要讲巧劲儿。特别是扬场、撒粪,都是很难掌握的技术活。但这对王馥荔来说,都不在话下。

《咱们的牛百岁》菊花

电影拍摄初期,化妆师还需要帮王馥荔加深肤色,等到中期,王馥荔早已晒得跟农民一样了。

有一天,烟台的影迷到拍摄现场探班,问导演王馥荔在哪,导演指了指一个正坐在树下啃包子的黑黢黢的女人。影迷急了:“你别骗俺了,俺们家里都挂着她的日历呢。那哪是王馥荔,那不就是咱农村人嘛。”

《咱们的牛百岁》菊花

王馥荔顶着重重压力演绎《日出》中翠喜一角时也不容易。

开拍前,王馥荔做足了功课,她去拜访《日出》的作者曹禺先生,又在曹禺的建议下,到天津走访了很多曾经做过妓女的老人。

“这些大姐,她们是不愿意让家人或者外人、孩子们知道她有这种经历的。为了让我演好这个角色,人家悄悄跑到公安部门来绐我们帮助。她们一边说一边哭,我也一边听,一边掉眼泪。”

《日出》海报(左下角为王馥荔)

到剧组后,王馥荔让化妆师帮自己在脖子上画一些红紫色的伤痕。

“她们那时候每天熬夜,经常生病发烧,而且为了提神抽了很多烟,导致嗓子疼。刚开始掐脖子是为了缓解疼痛,后来就变成了习惯。”

她换掉了剧组准备好的旗袍。

“真正最底层的窑姐都不穿旗袍,就穿袄裤,而且这个领子也不把它扣好,散着的,开着领口,有时候腰带都不扎好”。

为了更接近翠喜的憔悴形象,王馥荔还让化妆师把她的牙齿涂得又黑又黄,为此拍摄期间王馥荔滴水不进。

这么一个仅有三场戏的角色,却为王馥荔赢得了金鸡百花双料奖杯,可见其角色多么深入人心。

王馥荔获奖照片

有一年,王馥荔的父母在短短几个月内相继去世,王馥荔太过悲痛,患上了突发性青光眼,激光治疗后视力从1.1降到了0.3。

所以,当《永远的战友》导演邀请王馥荔出演杨振德时,经纪人李小婉曾因心疼王馥荔,说年代戏拍摄条件艰苦,片酬也不高,劝她拒绝。

《永远的战友》杨振德

后来,因为熬夜和重场感情戏,王馥荔的眼疾复发,她拒绝了医生的住院建议,每次拍戏前三个小时,点上一种可以收缩瞳孔、控制眼压的眼药水。就这样,王馥荔靠着缩窄的视野,坚持着拍了两个月。

《永远的战友》杨振德

大家提起来,她只说了一句:“我很高兴,这才对得起观众。”

毫不犹豫选择家庭

在表演行业里,对一位好演员的最高评价,恐怕就是这位演员“视戏如命”,做到了“戏比天大”。

我们听说过太多老戏骨为了拍戏忽视家庭,愧对父母儿女,甚至连亲人去世也没办法去送一程的感人事迹,但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在王馥荔身上。

王馥荔可以为了演戏承受病痛,从不计较个人的得失,但每当演戏与家庭发生冲突,她总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家庭。

王馥荔与丈夫王群

1978年,由闫肃编剧,黄祖模、范莱导演的舞台歌剧艺术电影《江姐》曾选中王馥荔饰演女一号江姐,但那时候王馥荔刚刚怀孕,放弃了这一机会。

王馥荔一家三口

王馥荔的事业巅峰期,也正是她上有老、下有小,家庭责任最重的时候。

1992年中秋节那天,王馥荔还在剧组拍《山神》,为了跟家人说上几句话,她在长途电话室等了十几个小时。

那个年代,一个长途电话要从剧组所在地转到辉南县邮局再转到北京电报大楼,再转到南京军区总机,再转到军区剧团大院传达室,传达室报信到家里才能通上话,十分周折。

电影《山神》剧照

1993年,谢飞导演的《香魂女》也曾邀请王馥荔出演。那时候,王馥荔的儿子王骁正在读初中,成绩特别差,如果不加把劲,可能连初中都毕不了业。

为了孩子的学业,王馥荔再次选择了家庭。

王馥荔与儿子王骁旧照

后来,这部电影获得了柏林电影节金熊奖,饰演香二姐的斯琴高娃也因此获得了第33届芝加哥国际电影节最佳女主角。

直到快30年后的今天,王馥荔都没有勇气去看一下这部电影。

斯琴高娃在电影《香魂女》中饰演香二嫂

王馥荔家里还有个不成文规定,每年除夕一家人都要在一起守岁。

有一年,有位导演拿着一本很不错的剧本来邀请王馥荔,她也很喜欢,可一看需要跨年拍摄,王馥荔马上拒绝了那位导演。

王馥荔说要在家陪着父母,也陪陪长年在国外读书,好不容易回来过年的儿子。导演劝道,“孩子以后还能回来呢”,王馥荔也回了一句,“戏以后还有的接呢”。

王馥荔与儿子王骁

母亲去世的时候,王馥荔还在剧组拍戏。母亲火化那天,正赶上王馥荔要拍一场儿子婚礼的戏,一向敬业的王馥荔勉为其难地跟导演开了口,看能不能改一下时间,哪怕延后半天也好。

可是,婚礼戏涉及到的演员太多,大家的档期都已经排好,实在是不好修改。为此,剧组只能找了一个替身,王馥荔也赔偿了剧组几万元损失。这是她的演艺生涯中是唯一一次因私事请假。

“宁可赔偿,给人家赔礼道歉,我总得送我妈呀。我觉得做人做事得不留遗憾,剧组也理解我。”

新版《红楼梦》邢夫人

王馥荔可以为了演戏毅然放弃人人艳羡的“铁饭碗”,也可以为了家庭毅然放弃来之不易的演戏机会,做这一切,她都是完全听从自己的内心。

如今,王馥荔越发低调,遇到特别喜欢的剧本就拍拍戏,文联、影协、视协下基层的时候就跟着去做慰问演出,闲暇时候和先生出去走一走,过过二人世界。

69岁的王馥荔,眼角眉梢都透着温柔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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