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迎来了一批星光熠熠的学生。
当时国内文艺事业正蓬勃发展,百家争鸣,对演员不管是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有了更多更高的要求。
于是,由各文艺团体推荐,23名已经成名却没有系统学习过的演员,就这样聚集到了北电85级明星班里。
这些学生,几乎每个人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代表作,比如唐国强的《小花》、郭凯敏的《庐山恋》,比如何伟的《高山下的花环》、比如肖雄的《蹉跎岁月》等等。
他们虽然都已经在表演方面有一些建树,但个个都抱着学习的态度来到了这里。
比如肖雄就曾这样说:这两年的学习,比未来几十年都重要。
每个人都想多学一些东西,每个人都想超越身边同学,这种争优抢先的学习精神,在北电历史上都十分罕见。
有人为了拍戏宁愿牺牲感情家庭,将自己的一辈子奉献给演艺事业。
这其中的佼佼者,就是肖雄。
说起肖雄,这个中性的名字会让人误以为是她是一名男演员,但实际上,肖雄是一名气质美人,而且还是第一届金鹰视后。
其主演的《蹉跎岁月》中的女知青杜见春,至今依然令人难忘。
1958年,肖雄出生在上海一个小康家庭,父亲是解放后的归国华侨,母亲是一名小学教师。
父亲在国外生活过多年,因此对肖雄的培养也是相对开放的。
除了名字是那个年代女孩少有的,在肖雄的兴趣爱好方面,他们也是随女儿。
到小学高年级时,肖雄对文艺表演有了很大的兴趣。
在那段特殊时期,学校经常会有样板戏的表演。
高年级有文艺特长的孩子,通常会分到里面的一个角色。
肖雄三年级时,因其出色的形象,在样板戏《红灯记》里扮演一个小角色。
在演了两场后,肖雄总觉得不过瘾,整场戏她只有不到5句台词,每当她还想大展身手时,却不得不随着剧情的变化,退到幕后。
于是,她央求妈妈给自己在少年宫报了一个舞蹈班,希望通过学习舞蹈,能分到更重要的角色。
这段学生时代演样板戏的经历,激发了肖雄的表演欲,到初中后,她没再学习舞蹈,而是进入了少年宫朗诵班。
谁能想到,朗诵以后会伴随肖雄大半辈子呢?
1975年,肖雄高中毕业了。
摆在她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去崇明岛做知青,要么做一名普通的工人。
当时有一些知青陆续开始回城,但回城后的工作问题,成了摆在很多家庭面前的难题。
与其将来为工作烦恼,倒不如现在就解决工作问题。
几乎没有多犹豫,肖雄就去上海微生物研究所的车间报道了。
车间工人的工作稳定却并不轻松,三班倒的班次,熬夜是常有的事。
虽然辛苦,但肖雄还是又参加了一个业余话剧团,可能在她的内心,对表演的执著从来没有改变过。
因为经常会有上台表演的机会,她积累了很多舞台经验,同时,也大大加强了心理素质。
在很大事面前,能临危不乱有自己的主见。
1978年,肖雄在话剧团偶然听人说,空政话剧团正在上海招生。
听到这个消息,肖雄赶紧问清楚招生截止时间,在得到答案后,不放心的她,又亲自跑了一趟空政在上海的招生办公室。
得知还有一个多星期招生才截止时,肖雄没有立刻报名,而是让妈妈帮忙在上海人艺找了一位话剧老师辅导,又到单位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一切都准备妥当后,肖雄才不慌不忙地去招生办。
有备而来虽然有惊却无险,肖雄顺利被录取了,成了空政旗下的一名话剧演员。
肖雄将自己能被录取归结为运气,毕竟不是专业出身,在空政她始终抱着一颗学习的心态。
当时空政在全国招了三十多名演员,有话剧,也有歌舞、影视,到集中培训的时候,肖雄就像一块海绵一样,不愿错过每一滴水。
经过三个月的培训,肖雄终于能上台了。
一开始,分配给她的只是不起眼的小角色,有时甚至一句台词都没有,只是舞台上的一块背景板。
但肖雄并不气馁,没有台词时,她就学习经验丰富的老演员怎样处理舞台上的突发状况;
有几句台词时,她就认真揣摩人物,力求在有限的时间里,让观众记住这个角色。
更多的时候,她像一名普通观众,观看同事们的演出,老演员们对角色处理的方式,总陪伴她度过一个又一个难眠的夜晚。
这种力求把控角色的执著,令肖雄很快在同期演员中脱颖而出。
1979年,在团领导的推荐下,肖雄出演了人生中的第一部电影《他们在相爱》。
影视表演和话剧表演不同,影视表演可以NG,可以重来,还可以剪辑。
但同时,影视表演要会找准机位,要会克制情绪,与话剧的大张大合有很大不同。
不过肖雄是幸运的,《他们在相爱》中,她的搭档是有着丰富表演经验的达式常。
与肖雄在影视表演方面完全是一张白纸不同,达式常这时已经凭借《春苗》《燕归来》等电影,在影视圈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在表演经验方面,达式常教会了肖雄很多。
片中有一场两人分别多年重逢的情节,按剧情设定,两人有一个拥抱的镜头。
那时肖雄还没有恋爱经验,和达式常拥抱时,两人中间还能站一个人。
旁边的摄像和导演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偷笑,但肖雄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达式常让肖雄放松,让她想象一下和妈妈隔半年见面时,抱妈妈是什么样子的。
而恋人间长时间没见面的,拥抱只会比亲人间更热烈。
受到达式常的启发,肖雄大胆地向前跨了一步,与达式常相拥时,头自然靠到了对方的肩膀上......
这部电影,是对肖雄影响较大的一部电影,她明白了电影虽然可以NG,但对人物心理的刻画,要比话剧更细腻。
话剧表演在舞台上大张大合,台下的观众很难看到演员细微的面部表情,而这些细微的表情,恰恰是电影需要呈现给观众的。
《他们在相爱》中肖雄没有一炮走红,但却因祸得福接下了另一部剧《大地的情深》。
原来,《他们在相爱》在广东拍摄,祖籍广东潮汕的肖雄,终于逮到了品尝广东美食的机会了。
向来大胆的她,在广东第一次下饭馆,就爱上了富有广东特色的蛇羹。
这道一般女孩子尝都不敢尝的菜,却成了肖雄的心头爱,趁着拍戏空隙,她一个人又去大快朵颐了几次,将全蛇宴差不多吃了个遍。
只是蛇羹好吃,却让她差点毁容。
不知是过敏,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肖雄脸上先是起疙瘩,疙瘩好了之后又变成了坑坑洼洼,再也不似从前那般细皮嫩肉了,还不知能不能好彻底。
这件事,令肖雄不快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很快她就体验到了什么叫因祸得福。
当时肖雄在家里修养,想等脸好彻底后再去拍戏,《大地的深情》导演蔡晓晴却将电话打到她家里。
原来,《大地的深情》正在找一名扮演女志愿军战士的演员,蔡导面试了好几十人,都觉得她们脸上太干净了,不符合志愿军风餐露宿的形象。
就在这时,有人向她推荐了空政话剧团的肖雄。
当肖雄站在蔡晓晴面前时,蔡晓晴当即就拍板,她就是她要找的人。
除了皮肤略白了一些,脸上的坑坑洼洼太招人喜欢了。
肖雄就这样阴差阳错拿到了这个角色 。
从1978年拍第一部戏到1983年5年间,肖雄的戏约不断,但却没有像陈冲、斯琴高娃、张瑜等演员那样一炮走红。
但属于肖雄的高光时刻也很快到了。
1983年,由肖雄主演的《蹉跎岁月》火了,凭借这部只有4集的电视剧,肖雄获得了首获中国金鹰电视最佳女主角奖。
这是肖雄和蔡晓晴的第二次合作,但肖雄能参与这部剧的拍摄,还要感谢《逆光》的导演丁荫楠。
当时《逆光》还未拍完,《蹉跎岁月》那边已经开机了,就等着她这个主演过去全面开拍了。
如果丁荫楠不放人,肖雄也无法可说,但那大概率要错过杜开春这个角色了。
当肖雄向导演“诉苦”后,丁荫楠没有说什么,
但接下来肖雄扮演的徐姗姗的戏份,丁荫楠却做了改动。
本来徐姗姗和黄毛还有恋爱结婚的戏份,但丁荫楠却利用两人坐在一艘船上,隐喻了两人最后走在一起,就结束了肖雄的戏份。
拍完这出戏后,她就把肖雄放走了。
不过丁荫楠的“大度”,一定程度上也和肖雄自身的敬业精神和职业操守分不开。
《逆光》中肖雄扮演的徐姗姗是一个貌丑心善的姑娘,剧情重点是为了展现外在丑和内心美的冲突。
为了展现徐姗姗的丑,丁荫楠一开始请人给肖雄制作了一副“龅牙”,戴上这个龅牙后,肖雄的确和美搭不上边了。
但戴着龅牙拍了几天,摄影师魏铎不干了,他觉得好好的一个人整成这样,还不如就找一个丑角来演。
丁荫楠只能又从着装上下手,这样一样,前面拍的戏份只能作废了。
即便《蹉跎岁月》正在等肖雄,但拍好的戏作废她却没有一句怨言,这让丁荫楠特别感动。
其实这也是肖雄的人格魅力,她拍戏的目的,是要把最好的戏呈现给观众,过程的曲折顺利与否,她认为是一种必经的过程,有困难只能自己去克服。
这种戏比天大的职业精神,自然很受导演欢迎。
1985年,经空政话剧团推荐,肖雄成了北电85级明星班的一员,与唐国强、宋晓英、张国民、郭凯敏、赵娜等人成了同班同学。
好不容易盼来的专业学习机会, 她哪里会错过。
那时北电琴房的钢琴只有一台,而这台钢琴,成了肖雄、宋晓英、赵娜等人的必争之地。
大家都想多练琴,但琴只有一台,最后三人协商好,每人练一小时,一小时后换人。
于是,每当宋晓英或赵娜在练琴时,肖雄就拿着一只手表在琴房外等着,时间一到,她就进去“赶”人,一分钟都不愿意妥协。
经过两年的学习,肖雄在理论知识方面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就在她准备在影视界大展身手时,婚姻却出现了问题。
与很多演员不同的是,肖雄是在最红的时候走进婚姻的。
她与丈夫自由恋爱,对方是一名传统的知识分子,两人在一次聚会上相识。
知识分子的见多识广,令肖雄芳心荡漾,她放下女孩的矜持,大胆地追求对方。
被一个荧屏上熠熠生辉的新星追求,这对很多男性来说,不管是面子还是虚荣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很快接受了肖雄的追求,并在肖雄拿到金鹰视后后走进了婚姻。
结婚没多久,肖雄就投入到了工作中,不过新婚燕尔,偶尔的两地分居,不仅没有影响两人的感情,反而因为分别彼此的情意更浓了。
但随着肖雄进北电学习,以及成名后源源不断的片约,两人之间渐渐有了矛盾。
肖雄的工作特点,经常是一部戏拍下来,两三个月不在家是常事。
这期间,两人只能靠电话联系,而且电话还不是那么方便。
如果拍农村戏,可能十天半个月才能通一次电话。
这种状况,肖雄的老公很不满。
他是一个传统的人,虽然是知识分子,但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就是结婚后应该享受的生活吗?
但现在,每天回到家除了冷冰冰的灶台,冷清清的房间,再无其他。
他向肖雄提出建议,能不能不要接外地戏,只在北京拍戏,反正以他的工资,养活两个人绰绰有余。
但肖雄不是贤妻良母型的女性,她有自己的事业追求,也有自己的人生目标。
经过数沟通后,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家庭的氛围,也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每次肖雄拍戏回来,她都要小心翼翼地看丈夫的脸色,说话也格外当心,害怕哪一句话没有说对,两人又开始吵起来。
这种陪小心的生活,时间一长任何人都会觉得累。
有一次,肖雄好不容易迎来半个月的休息,她刚回到家,就发现自己莫名地就紧张起来。
到了晚上,肖雄做了一桌子的菜,但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丈夫回来。
一直快到凌晨,对方才回来。
肖雄刻意用十分平静的语气问他去哪里了,谁知对方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就回卧室了。
立在客厅的肖雄呆住了,等她醒过来,才发现手心全是汗。
此时肖雄才开始正视这段婚姻,这个自己不顾一切去爱的男人,是不可能接受自己这份职业,既然如此,那这段婚姻除了让两人痛苦,还能留下什么?
想清楚这一点后,肖雄也坦然了。
第二天面对他时,肖雄不再紧张,在作最后一次努力无果后,她提出了离婚。
离婚后,肖雄一个人默默地搬回到了空政宿舍,她没有给母亲打电话,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一个人捱过了最痛苦的三天。
这段婚姻太痛彻心扉,给她带来沉重教训的同时,肖雄对自己也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
她不是一个贤妻良母类型的女性,拍戏不规律,即便再次成家,依然走不出聚少离多的“怪圈”,而且就算对方支持,肖雄自己也会觉得压力大。
想明白这一点后,肖雄反而坦然了,她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事业上。
但优秀的女性,到哪里都不乏追求者,肖雄也不例外。
不管是圈内还是圈外,肖雄身边的追求者往往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但她都一一拒绝了。
有一次,朋友介绍了一个美国教授给肖雄认识,两人初次聊天就十分投机。
随着交往的深入,教授向肖雄表白了,大概从朋友那听说了什么,教授再三强调一定会支持肖雄的工作。
那时,有很多女演员嫁到了国外,她们放弃国内的事业,去异国生活,并且大都过得还不错。
肖雄如果接受这个教授,以后也可以出国去过养尊处优的生活。
但肖雄却想得更远,首先,她不可能放弃事业,其次,自己真的能够全力投入工作,而对对方没有一点愧疚吗?
即便没有,对另一半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在经过深思熟虑后,她还是婉言拒绝了对方。
也许,从那时起,肖雄就做好一个人过一辈子的打算。
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进入90年后,肖雄开始减慢事业的步伐,她积极参加一些诗歌朗诵会。
这些年,因为拍戏实在太忙,她已经脱离诗歌朗诵“组织”很久了。
她让自己慢下来,空下来。
有空的时候,她会积极地参加诗歌朗诵的演出,她称这是为了“过诗歌瘾”。
诗歌和音乐,成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事情。
到2000年以后,肖雄又整装待发,积极投入到演艺事业中。
在很多后辈眼中,她成了大家的肖雄老师。
在“晚辈”面前,肖雄却没有一点架子,有时年青演员进入不了状态,肖雄还会十分贴心地帮一把。
在拍摄《人民利益》的时候,肖雄和青年演员刘琦扮演一对母女。
从进剧组开始,肖雄就喊刘琦“女儿”,不仅在开拍前帮“女儿”梳理剧情,还帮“女儿”配戏,令“女儿”特别感动。
有一场母女冲突的戏份,因为难度比较大,导演分两段拍,先拍母亲的再拍女儿的。
肖雄拍过一遍哭的镜头后,轮到“女儿”刘琦拍压抑了多年对母亲不满的戏份。
这段戏,有大段大段的台词和面部特写,
肖雄拍完自己的那段后,本来就可以在一旁休息了。
但即便在开拍前已经帮“女儿”梳理了人物情感爆发的层次,肖雄还是担心刘琦把握不好。
轮到刘琦开拍时,即使没有镜头,肖雄还是流着泪帮她配戏。
原来刘琦还担心要拍几遍,没想到在肖雄的帮助下,她发挥得特别好,一遍就过了。
不仅是对刘琦,对很多青年演员,肖雄都会展现这种无私大爱。
青年演员往往因为经验不足,在台词的处理方面会有欠缺,
肖雄和他们正式开拍前,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对着台词,梳理情节,既让青年演员熟悉了她的风格,让他们从中学到一些东西,她也从中了解了青年演员的特点。
这一点,在当今的演艺圈有多稀缺,只说去年春节期间,被网友挖出的孙茜和张小斐对台的剧情,就可窥见一二了。
很多时候,咖位大的演员有绝对的主导权,咖位低的只有配合的份。但即便配合了,往往也得不到公正的对待。
这也不怪肖雄只要与她搭戏的演员,不管是男是女,大家都喜欢叫她“肖妈妈”了。
2003年,在阔别金鹰舞台20年后,肖雄再次站上了金鹰领奖舞台,凭借《壮志凌云》,她获得了金鹰奖突出女演员奖。
近些年,肖雄大大减少了接戏量,她将重心放到了毕业喜爱的诗歌朗诵上。肖雄曾说,诗歌和音乐,是我的精神支柱。
现在,肖雄不仅是国家一级演员,而且是享受正军级待遇的文职军人,虽然已经单身了30年,但她却很享受这种状态。
有戏拍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在北京的“窝”,没戏的时候,她就飞回上海的“家”陪妈妈。
和很多女人相比,肖雄是活得比较透彻的,她很清醒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愿意为了这个目标,舍弃一些东西。
她不贪心,喜欢表演就全力以赴,不想束缚就单身。
活得纯粹又洒脱。
如今,已年过60岁的肖雄,依然气质淡雅,在她身上,有一种温润的淡雅,仿佛似有若无的花香,让人忍不住想去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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