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真实并非通过形式化的应用,而是当我们探索对于这个形式化来说不可能的某物时,才能到达真实。如果发现了形式化固有的不可能,我们便可以进入真实。”
——巴迪欧
故事讲述了一群电影行业中的失意者,一群被权力,技术,资本、舆论所左右的创伤者,因一个特殊的电影项目而聚集在一起,打算以震惊上海的“三老案”为原型,拍一部能扬名立万的电影;主人公们所聚集的空间,就是“三老案”的凶杀现场,犯罪凶手就在身旁。这群电影从业者试图通过推理破解真相,寻找杀人凶手的真正动机,却不可控地揭开了真相中赤裸的黑暗权力。
一群失意者所进行的剧本创作,既是在凶手旁,也是在凶杀案发生的地点。这点无不荒诞地证明着解构的过程,以至于他们所开展的每一次剧本创作,每一次剧情的想象,都使得他们与真相越来越偏离,甚至成为了改写真相,抹除真相的遮盖物。在真相的现场却进行着解构真相,抹平现实裂痕的过程。可以说,这群失意者在构想未来剧本的同时,深深地陷入创伤中,不断复述、玩弄着各种要素,以至于真相和真实的逻辑成为首要的阻碍——它威胁了幻想的发生。
就如福柯所说的那般,记忆作为一个斗争领域,而电影是这种斗争领域开始的地方。今天存在着比书写更有效的方式,如电影与电视;他认为面对这样被权力不断涂抹的历史与真相,我们还拥有我们的可能和力量——在人民的记忆当中,他说历史书写的意义就在于阻断人民的记忆,抹去人民的记忆,改写人民的记忆,但是人民的记忆毕竟绵绵不绝。然而,这一点却借由暴力机关的头目之口说出,这意味着,他不仅仅是踩灭火苗,禁止提问,也阻挠了主角团对于真相本源的叩问;还预示着对真相的解构和消遣。
所幸,其中的主人公李家辉——因耿直揭黑而丢了饭碗的记者,转行做了编剧却只能匿名写作,对真实还抱有尊重,对于探寻真相还抱有勇气。以他为中心,影片开始了对于真相的推理,对于凶手动机的一次次猜测。
尽管这种推理又复归于类型化的想象,变成了现实戏剧的注脚,但是这种对于真相的一次又一次冲击,仍然是有价值,最终在主人公搭建起逻辑链条,与凶手对峙时,主人公证明了自己对于真相的追寻,却也间接的,无不悲伤的,毫不知情地成为了掩盖真相的又一环。
这样的自反式的设置,在影片中还有很多,是李家辉那伸出却缩回去的手,也是最后那张无人认领的照片。或许我们可以说,所有进入真实的图景都是真实的分裂,旨在消除非真实的真实并不存在。在揭开伪装的同时,也分裂了真实。真实在你面前不在完全无损,所有进入真实的途径都会损害真实。在此,所有的真实、所有的真相只能是静默等待的,是一个不可能达到之点。
我们不应该忘记,在那个被营造出来的幽闭的现实空间中,这群失意者在疯狂解构的过程中,唯一无法动摇的是自身现实的处境和头顶上似乎直视一切的权力之手,多次失语也来自于当直面大他者,触及秩序深渊时的无力。
那双权力之手并不因为故事中掌握上海滩顶级资源的“三老”之死而消失不见,相反它因三老的死而赤裸地显现。它粗暴地动用无数的手段和资源来掩盖真相,掩盖真实,从毁尸灭迹,到毁房灭迹,最后到毁船灭迹,对于权力体系的秩序有任何威胁的人都会被毁灭——包括权力中心的人。
至此,《扬名立万》在我看来不无灰暗的,或者准确地复制了现实世界的权力逻辑,然而其中带有超现实的要素,却在嘲弄拼贴中企图与现实决裂,建立起了一个内在分裂的张力。但影片始终给了人希望,失意者变成坚守者,成为了不被时代之光所蒙蔽,而是在时代之光中搜寻阴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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