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伟大的动画英雄之一回来了：《玩具总动员》是开创数位动画电影里程碑的重要作品，而主角之一的巴斯光年推出了最新电影《巴斯光年》。

当然我们知道，这位「美国队长」克里斯·埃文斯饰演的「动画版」巴斯，并不是《玩具总动员》里由蒂姆·艾伦饰演的「玩具」版巴斯。

△玩具总动员 Toy Story (1995)

两位巴斯还有一个更大的差别：

蒂姆·艾伦是美国影坛重量级的笑匠之一，他与汤姆·汉克斯在《玩具总动员》的搭档让观众感动、让票房飙升，也同时令动画师们黯然神伤。

△玩具总动员 Toy Story (1995)

我们要来谈谈，电影动画师最大的梦魇之一：与非常擅长随兴台词的喜剧演员合作，真是生不如死。

动画电影角色的所有表情，都是由动画师设计的，尽管如今已经有许多先进的动画软件，可以让动画师们不用一笔一笔画出每幅画格，能辅助他们更快地完成这些拟人的表情。

△玩具总动员 Toy Story (1995)

但是在《玩具总动员》那个电脑动画技术还有许多进步空间的年代，如果要临时变动这些动画角色的表情，那仍然是一项巨大的苦差事。

原本动画师们可以按照剧本上的每句台词，事先设计角色念出台词时的表情变化。

△玩具总动员 Toy Story (1995)

但当他们遇上了汤姆汉克斯与蒂姆·艾伦，这些已经在加班的动画师们赫然发现：这两位伟大演员竟然擅自加了许多自创台词。

既然你是谐星，观众期待你随时随地，都能维持高浓度的喜剧能量。

因此对谐星而言，随时根据所在情境做出搞笑反应，几乎是成为伟大喜剧演员的必备基本功。

△玩具总动员 Toy Story (1995)

而要谈到最擅长此道的谐星，非罗宾威廉姆斯莫属——迪士尼1992年动画电影《阿拉丁》的整组动画团队工作人员，全部愿意为威廉姆斯背书。

《阿拉丁》是约翰马斯克与朗克莱门兹的心血结晶，这2位伟大的动画师，同时也是动画导演与编剧，他们一起合作编剧并执导了迪士尼的电影《小美人鱼》与《阿拉丁》等等作品，可以说是迪士尼动画进入文艺复兴时代的重要功臣。

△阿拉丁 Aladdin (1992)

当他们要与罗宾威廉姆斯合作《阿拉丁》时，老早就已经准备好厚厚的剧本——马斯克与克莱门兹是有备而来，他们为威廉斯饰演的神灯精灵撰写的台词，全都按照罗宾威廉斯的即兴风格编写。

可以说，他们已经先花了一段时间，根据威廉姆斯过去的作品表演，先揣摩威廉姆斯真实配音的状况，然后写出了适合他个性的角色情绪，当然还写了像是他会说的笑话。

△阿拉丁 Aladdin (1992)

这番功课做足的准备，很快被证明是白费力气：

马斯克与克莱门兹预备让威廉姆斯录音的第一个片段，长约3分钟。一开始威廉姆斯乖乖来稿照念，他重复录了几次，然后事情就开始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阿拉丁 Aladdin (1992)

他开始在每一句话或一个段落里，加进不同的语气、语速与情绪，甚至是不同的笑话与自创台词。

3 分钟的配音段落，对威廉姆斯这种擅于运用声音的演员来说，并不困难。

△阿拉丁 Aladdin (1992)

困难的是，威廉姆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在他尝试完所有这3分钟的不同诠释方式之前，他是不会停止的。这3分钟录了整整25次，最后一次，威廉姆斯的即兴演出，竟然将这3分钟的片段，变化到了长达20分钟之久。

马斯克与克莱门兹无法阻止威廉姆斯，因为他看来正在兴头上，而且他每一次的尝试都有不同的笑点。

△阿拉丁 Aladdin (1992)

每次录音，这两位导演开始必须要求在场工作人员陆续离场，因为理应保持安静的他们，都会被威廉姆斯的灵机一动逗到爆出笑声——《阿拉丁》首席动画师艾瑞克葛登堡是第一个被踢出录音室的。

马斯克与克莱门兹的惊喜，慢慢转变为忧郁与恐惧，他们正在眼见威廉姆斯把一部90分钟的动画电影，靠一张嘴巴搞成3小时的电影史诗。

△阿拉丁 Aladdin (1992)

他们还没意识到真正的悲剧：手绘动画师事先按照台词，所画好的角色对嘴口型，现在全部必须打掉重练。

两位导演甚至为此，重新建立了一整套工作流程——专为威廉姆斯这样的「爆发式声优」设计。

△阿拉丁 Aladdin (1992)

他们必须先让威廉姆斯录完整部电影的台词（全都经过他随心所欲的加料加量），然后编导与动画师们必须通通放下画笔，先将威廉姆斯的台词全部写成文字稿（这几乎是一份新的剧本），然后从一句台词的数十句版本里，挑出长度与内容让他们最满意的版本，这些完整品才能让动画师开始他们的苦痛之旅——他们必须符合威廉姆斯的快嘴，画出精灵那机关枪似不停歇的大嘴口型。

△阿拉丁 Aladdin (1992)

没有任何一位谐星能像威廉姆斯那样，也许两位谐星合作就有可能：

《玩具总动员》最成功之处，不只是在于皮克斯突破了电脑动画电影的技术，更重要的是，他们邀请到了汤姆汉克斯与蒂姆·艾伦一起合作。

△光年正传 Lightyear (2022)

1992年的《阿拉丁》到1995年的《玩具总动员》之间仅差了3年，但观众看到的动画品质已经有次元等级的巨大差异。

可是，对于幕后的电脑动画师们而言，他们却仍然必须体验手绘动画师的苦痛。

△光年正传 Lightyear (2022)

蒂姆·艾伦提到他被动画师们讨厌的经过：

「对我来说，制作《玩具总动员》时最经典的事情，就是当我即兴表演时，跟罗宾威廉斯在《阿拉丁》时的状况完全不同。当我在配音时做出临场反应，动画师他们都不是太开心。

他们就会开始说：『买尬，喔这好好笑⋯喔那段也好好笑⋯』

△光年正传 Lightyear (2022)

因为这代表他们又必须回头重画整个片段。这些即兴片段包括：

当巴斯在电影里精神错乱变成奈斯比夫人、喝着大吉岭红茶买醉时，巴斯拿着自己的手臂说，『我的帽子会不会太花俏？』

△光年正传 Lightyear (2022)

这段歇斯底里的演出是即兴表演，然后他们放进正片了；

还有当胡迪对巴斯大叫『你就是个玩具！』时，我回他『你真是个悲伤奇怪的小家伙，我可怜你。』」

△光年正传 Lightyear (2022)

蒂姆·艾伦还说：「动画师们听到我的即兴演出，马上又大叫，『喔！天杀的！他演的比我们写的剧本还要好笑！』这种情况刚开始时，他们还会让我随便自由发挥，到后来，他们只会告诉我⋯⋯『蒂姆！照剧本念！』」

动画师们以后回忆这一段时，一定会痛哭；没关系，那不是我们要关心的。

△光年正传 Lightyear (2022)

更重要的是，神灯精灵、胡迪警长与太空人巴斯光年，他们都被迫脱离了导演与编剧的控制。

这些麦克风一开就发挥即兴天才的优秀声优们，在没有观众的小房间里，灌注他们生命与专业技巧的一大部份，进入了这些没有生命的角色之中。

△巴斯光年对美国队长的致敬

一板一眼的巴斯光年，开始有了某种撕裂本性的奇异幽默感；趾高气昂的胡迪，尴尬时似乎都能见到汤姆汉克斯的皱眉苦脸；而神灯精灵，则已经完全变成了罗宾威廉斯的形状，没人能再次附身在这个动画角色里，模仿他的极速幽默灵感。

△巴斯光年对美国队长的致敬

蒂姆·艾伦也感觉到了，巴斯光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的一部分：「⋯⋯我曾经告诉他们，『巴斯不会讲这种话！』

我竟然对着那些创造巴斯光年这个角色的专家们，表达我的愤怒。我告诉他们，『巴斯不可能那么兴奋激动！他才不会说这种话！快拿一些凤梨片给我吃！』」

△光年正传 Lightyear (2022)

皮克斯绝对会在录音室随时准备超甜的凤梨，让他们的贵宾享用。

《玩具总动员》一路拍到第4集，这4部电影里使用的动画技术一直在进步，但胡迪与巴斯的声音，仍然来自我们熟悉的汤姆汉克斯与蒂姆·艾伦，我们需要的不只是他们的声音，还有他们即兴演出的默契，与他们赋予主角的性格。

△光年正传 Lightyear (2022)

观众分不出哪些精彩桥段来自于剧本或是临场反应，只有苦命的动画师才知道。如同因为即兴台词而必须加班的辛劳，这也许永远都是专属于动画师的苦痛与特殊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