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贾平凹，土地，女人，永远是作家心中挥之不去的痛

贾平凹的《山本》怎么这么写呢？思考了几天后，我的想法是，他可能试图把文学作品写得如生活一般，看起来琐碎平常，细思却必然而残酷。书中女主人公陆菊人的出场，就没有任何刻意的铺垫和描摹，而是简单平实的叙述。因为难以偿还母亲的棺木钱，她在本该被呵护和宠爱的年龄，被许配给了棺材店杨掌柜疯疯傻傻的儿子杨钟。某个夜晚，陆菊人发现赶龙脉的人相中了自家的三分地，于是要求把那三分地作为自己的陪嫁。

作者的视角随着陆菊人来到涡镇，并对各种市井生活进行扫描。其中，茶行的井掌柜想出了集资的点子，打算以此作为盈利的资本。没想到福兮祸兮，这笔钱却被盯上了，自己遭绑架，钱丢了一半。井掌柜遭遇巨大打击，但这样的打击并未致他于死地，好强的他打算卖地还钱。吊轨的是，这样一个好强、正直的人，竟然掉在买主家的茅坑里淹死了。

生前，井掌柜最得意的是自己有两个好儿子，并以“有无人继承家产”来向别的掌柜炫耀。他死后，儿子自然该出场了。但那个在县城求学、令他骄傲的大儿子，此时却不知去向，只能靠学作画师的小儿子回家安葬。可叹的是，这个好强一生的人，死后连个安葬的地方都没有。杨掌柜好心，把家里的三分地给井家安葬。

陆菊人一心想靠那三分地发家致富，没想到公公一句话就送人了，她闻此伤心欲绝。那三分地真能保佑人，井家真会从此实现逆袭吗？果然，井宗秀经过一番筹措和打拼，很快就变成了镇上的富人。按照风水先生的说法，用了那三分地，那是要做官的，富人井宗秀，如何才能实现鲤鱼跃龙门的一跳呢？

机会很快来了，刀客王魁到涡镇打劫，井宗秀利用自己的智谋，不仅成功安抚了刀客，保证了一镇人的平安，还精心策划，借县保安团的力量剿灭了土匪。过程中，各种计谋、手段、危险看似不经意地被点到，却堪称惊心动魄，井宗秀的能力得以展现无遗。此役后，县长决定成立预备团，井宗秀任团长。

井宗秀的改变是从平底到天堂的改变，这改变令涡镇人羡慕、服气、谨慎，令他自己也兴奋、骄傲、得意。但由普通百姓变为一方霸主，头上的光环虽然光辉煜煜，所面对的环境，所承担的责任，所要解决的难题，也相应地成倍提升。以前是个人的冷暖、饥饱、贫富，如今则是一镇人的安危、忧惧和生死。井宗秀不再关心生活的琐碎了，他得直面一镇人的生和死。

值得注意的是，涡镇各种各样的人，或低如尘埃，或备受瞩目，但生生死死，不过如流星一闪而过而已。而尽管存在，尽管一直参与，却始终和现实保持距离的女尼姑和陈医生，却一直作为见证人的身份而存在。他们在这个故事中是“长生”的，这是否说明，他们在作者的心中，代表的是秦岭精神的一面，具有超脱于现实生活的特质？

细细想来，我虽不太习惯贾平凹细碎的表达方式，但却不得不承认，书中有太多的地方，其实是值得咀嚼和玩味的。比如男女主人公互相欣赏，互相帮助，却未曾俗套地因困于世俗伦理而痛苦，因未曾俗套地打破世俗伦理而走到一起。这种精神上的相互欣赏，这种一直交叉却从不合二为一的关系，总给人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和咀嚼余地，实在颇为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