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灰烬-评电影《隐入尘烟》

中国,2022年上映。主演:武仁林,海清。导演:李睿珺。

大漠黄土中的一个角落,农民马有铁娶了一房媳妇叫曹贵英,这个女人有手抖和尿失禁的毛病。影片描写了夫妻俩的生活,干活,歇息,互相支撑,互相温暖。生于尘土,长于尘土,又归于尘土。平淡无奇的生活,平淡无奇的爱情,平淡无奇的故事。

抽血,拉货,耕种,拆房,建房,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不起眼,却实实在在,有章有法,有情有义。下雨了,砖烂了,天晴了,燕子飞回来了。

还要建房,这是一个重活,夫妻俩合力完成。有了家,有了房,还不忘祭祀,和逝去的家人说说话,告诉他们自己过得不错。抽血不愿意也得抽,村里等着大户的粮食,地租和水费,大户得了病需要马有铁的血,马有铁已经抽了好几次的血了。

完全是纪录片的风格,平静而悠长地叙述了马有铁的一生。播种,耕耘,收割,捆扎,扬麦,这是农民的一生。人吃地一生,地吃人一口,种了一辈子地,最终还是要埋在地里。

马有铁搬了新家,住在自己建的房子里,在这一砖一瓦都是亲手垒成的窝里,无比幸福。其实拆房和建房也是一个隐喻,人们在时代的变迁中总要寻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场所,有的人找到了,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漂泊,寻寻觅觅。

马有铁和曹贵英诠释了什么叫相濡以沫,什么叫岁月静好,这是个温暖而深情的故事。即便在物资匮乏,冷漠苍凉的时代,依然有美好的爱情和温暖的亲情。 简单的话语,朴素的道理,深沉的感情,孤独的坚守,电影展现了一幅宽广而深沉,残酷而无奈的生活画卷。

这个农民还是有棱角的,他从不要别人的施舍,有自己的主张和道理。刚盖好自己的房子,政府又配发了楼房,这看似好上加好的事,却打乱了马有铁的生活计划和节奏。

种小麦,收玉米,养鸡,使唤驴,喂猪,生老病死,生死疲劳。影片表现农民的麻木机械令人印象深刻,他动作迟缓,却每天劳作不休。仿佛身体里有一台永动机,催动着不断旋转的车轮和不断前进的犁耙,一辈子在土中刨食,却从不抱怨命运,就像那头驴,即便获得了自由,也会回到干活的地方。

曹贵英死了,马有铁放掉了驴,卖掉了粮食,还清了债,不再种地了,不再当农民了,因为生活没有盼头了。没有眼泪,没有哭喊,但他的悲伤和孤独却无比沉重,那是像黄土一样厚重的悲伤,像大漠一般辽阔的孤独。

轰鸣的推土机声中,马有铁亲手建的房屋土崩瓦解,这似乎是一个人的消失,一个时代的消失,一段爱情的消失,一个梦想的消失。时代轰隆向前,世界不断变化,不会为谁停留,不会为谁悼念,似乎,就连注意都没有注意到,一个生命的喜怒哀乐,一个人的生老病死。从这个意义上说,无比苍凉而感伤的是,其实我们都是时代的灰烬。

此片获第72届柏林电影节金熊奖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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