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横跨黑白两道的美国传奇巨星,总统和黑手党的最亲密朋友


和黑帮打过交道的娱乐圈明星不少,多是迫于无奈。


弗兰克·辛纳屈是其中特例,他的名言:“黑帮和总统之间,我更愿意当黑帮。”


辛纳屈


按说他没必要沾这危险又不上台面的行当。他传世金曲无数,近八十岁出唱片,仍能卖数百万张;跨行演了五十多部电影,拿过奥斯卡;晚年被授予国会荣誉勋章;他的孩子崇拜他、无数女人爱他,就连关上卧室门,他都是有口皆碑的器大活好。他是主流意义上的人生赢家。


但令辛纳屈如痴如醉的,是非主流的黑帮。他对这亚文化属性群体天生向往。他酷爱混圈,最后,他成了黑白世界的桥梁。

(延伸阅读:美国黑手党往事:政商勾结、共享情妇、控制娱乐圈

辛纳屈


这个出身赤贫的意裔移民后代,真真活成了他的歌词:“更重要的是,我是按我的方式做到这一切的。”



1


1938年12月,23岁的辛纳屈首次被捕,因之留下一张经典警方存档照。这照片后来出现在美剧《黑道家族》。


辛纳屈


被捕原因不光彩:他和有夫之妇发生关系,并在女方怀孕却意外流产后,收回结婚承诺。女方急火攻心,遂报案。


这事登上当地一家报纸,但未引波澜。对辛纳屈家来说,上报纸不是新鲜事。辛纳屈的亲戚们因各类原因被捕过,他的一个叔叔甚至被控参与谋杀。


而辛纳屈的妈妈多莉,长期进行非法堕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了法院熟脸。


辛纳屈的父母


作为新泽西霍博肯市移民鄙视链的最底层意裔,多莉凭借强悍能力,在邻里赫赫有名,曾任职所在选区负责人。辛纳屈的交际手腕遗传自她。


她还对财富有强烈渴望,敢想敢做,不仅开酒馆、开博彩公司、给软弱温顺的丈夫介绍多金工作,还偷偷给意外怀孕的意裔女孩们堕胎,每单赚25到50美元。


在多莉的经营下,辛纳屈一家发了大财,在多数人温饱都成问题的大萧条时期,以13400美元的天文数字买下一套新房。


辛纳屈和多莉


没有不透风的墙。1937年多莉因进行违法堕胎手术被捕,在信奉天主教的当地社区声望受损。


多莉的剽悍之处在于,她后来因此被判缓刑,又几进几出法院,但始终未真正坐牢,而且,在整个诉讼过程中,她的秘密堕胎手术一直没停。


多莉的一大爱好是唱歌,这一点也遗传给了辛纳屈。眼看儿子学业上毫无成就、一心只混校内外演出团体,多莉于是在孩子20岁那年,找关系给他介绍了在俱乐部唱歌的工作,还把他硬塞进一个名叫“三道闪电”的歌唱组合里。


辛纳屈


原成员虽极不情愿,但看在多莉的面子上,同意让辛纳屈加入。组合随后更名为“霍博肯四人组”。


霍博肯四人组


以多莉的性格,自然不会让娃自行决定婚姻大事。二十出头的辛纳屈,身边游走着各样女人,但最后和他结婚生娃的,是南希·巴巴托。


辛纳屈和南希


辛纳屈决定和南希结婚,是因为多莉让他这么做;而多莉相中南希,是因为南希非常听她的话。



2

1939年年底,本命年的辛纳屈,成了那个年代最红的汤姆·多西乐团的领唱,次年唱火几首大热歌曲。两年后,名气飙涨、又唱又演、忙成陀螺的辛纳屈,为赚更多,经过极不愉快的法律战,脱离乐团单飞,自此开始传奇职业生涯。


(担任领唱的辛纳屈)


(多西和辛纳屈)


合作纠纷不罕见,但辛纳屈和多西的拆伙,有几分神秘色彩。据传黑手党帮派吉诺维斯家族的二把手威利·莫雷蒂上门威胁多西,后者只好尽快和辛纳屈解除合同。


莫雷蒂


莫雷蒂和辛纳屈因成为邻居而结识。若推算时间,彼时他们相识并不久。辛纳屈的交际手腕可见一斑。


这件事亦可体现辛纳屈何等记仇。解约前,他处处吹捧多西对他恩同再造;解约十多年后多西离世,辛纳屈连他的葬礼都没出席。


直到70年代的一场表演上,辛纳屈仍会对观众絮叨这桩旧怨,并在最后对空气喊话:“你听见了吗,汤姆(多西的名字)?你听见了吗?我在跟你说话。”


(多西和辛纳屈)


爆红初期的辛纳屈,通过莫雷蒂的牵线,进一步拓展黑帮人脉,与弗兰克·科斯泰洛等黑帮头目结识。


科斯泰洛


成为全美偶像的辛纳屈,床伴数量飙升,另外还不定期嫖娼。同时,他以耳膜穿孔为由,逃过兵役。


辛纳屈


当时一千多万在二战战场服役的士兵心里不是滋味。有人如此评价:“弗兰克·辛纳屈是二战最可恨的人,比希特勒更可恨。我们已两年没见过女人,辛纳屈却活在女人堆里。”


(辛纳屈被热情歌迷亲吻)


无论异性的爱慕,还是同性的嫉妒,只能证明辛纳屈的影响力已是现象级。白宫开始注意他。


一日,辛纳屈接到民主党委员会主席罗伯特·汉尼根的电话,邀请他携妻来白宫,和时任总统罗斯福喝茶。


罗伯特·汉尼根


辛纳屈的意裔身份,对罗斯福很有价值。珍珠港事件发生后,罗斯福曾下令逮捕大批意裔、日裔、德裔美国人。许多意裔因此恨罗斯福入骨,其中包括多莉。她后来知道自家娃给仇人站台时,气得哇哇叫。


(罗斯福妻子埃莉诺和辛纳屈)


媒体也有批评声。专栏作者李·莫蒂默直言,辛纳屈对政治一窍不通。这句批评,开启了绵延二人余生的仇恨。


(前:辛纳屈,后:莫蒂默)


不过这些声音不是当时辛纳屈首要考虑的,把权势人物伺候好才最紧要。他给罗斯福捐款,并为后者1944年的总统竞选四处拉票。


(右为1944年罗斯福竞选活动上的辛纳屈,左为同样受邀的传奇导演奥森·威尔斯)


罗斯福胜选那晚,辛纳屈恰好和专栏作家维斯布鲁克·佩格勒入住同一家酒店。佩格勒是罗斯福竞选对手杜威的支持者。喜不自胜的辛纳屈,决定整一整佩格勒,于是敲佩格勒的房间门。



(佩格勒。题外话,他是美国第一个报道彼得伯格集团的记者 欧美权贵联合组织彼得伯格集团,和它背后的非正式权力运作机制


按辛纳屈事后挽尊的说法,他见门内没人应答,便离开了。实情是,佩格勒确实没出门,却一直在房间里大声嘲讽辛纳屈。


辛纳屈气得发疯,又无能为力,返回自己房间后,狂砸家具,甚至将一把椅子扔出窗外。


后来,辛纳屈又在不同场合和佩格勒几番过招,无不以惨败收场,因通奸被捕的往事连带被掀出。辛纳屈的团队见状,极力劝他别继续丢人现眼。



3


二战局势渐渐明朗、走向尾声之时,明星们纷纷走出美国,向驻守海外各地的美军进行慰问演出。已逃兵役的辛纳屈,可不敢再逃这桩政治任务。


慰问演出没收到多少好评。老仇人莫蒂默写了篇评论,专扎辛纳屈的心:“辛纳屈的表演,娱乐了在前方抵抗炮火的军人,而他自己站在麦克风后面,安稳地赚着3万美元周薪。”


为挽回形象,辛纳屈的团队给他安排了校园反歧视系列活动,并安排他参演名为《殿堂》的反歧视短片。该片得到1946年奥斯卡荣誉奖。


《殿堂》海报


短片成功后,辛纳屈顺势前往印第安纳州弗罗贝尔高中,协助解决该校白人学生在取消种族隔离后的示威罢课问题。


虽然辛纳屈最后未能解决这些问题,但他的积极活动,引起社会各界认可,包括纽约跨文化教育局、报业工会、犹太人大会等组织,纷纷向他颁奖,自由派媒体为他唱赞歌。


大约同时期,辛纳屈和另一个大名鼎鼎的黑帮人物结识:花名巴格西的本杰明·西格尔。


巴格西


彼时巴格西正处人生巅峰:他的赌场日进斗金,身边游走着兰斯基、科斯泰洛、卢西亚诺等顶级黑帮头目,其体面外形令好莱坞如痴如醉......


简单来说,巴格西就是辛纳屈想成为的那种人。巴格西的每句话,他热切聆听;巴格西的言行,他暗自模仿。


就连巴格西后来的迅速陨落,他也一并“模仿”了。为了实现更高成就,辛纳屈和老东家雷电华解约,跳槽到彼时风头最劲的制片厂米高梅。在巨星云集的新公司,辛纳屈默默列了一个想与之合作的女星名单,并定期检查目标完成进度(这种做法,在很多年后,被一个叫汤姆·克鲁斯的新人原样照搬)。


如有短期内无法在片场合作的女星,辛纳屈便会和她们在床上“合作”。玛丽莲·麦斯威尔便是其一。


(辛纳屈和玛丽莲·麦斯威尔)


财富和名望令辛纳屈忘了自己的斤两。他开始耍大牌、搞特权、闹离婚、和新东家公开吵架。1946年,有媒体评价他是“最不想与之合作的男演员”。


辛纳屈的心思没在这上面。那时,他通过黑帮成员乔·费舍蒂(“疤面煞星”阿尔·卡彭的亲戚)的牵线,飞往古巴,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查尔斯·卢西亚诺。


乔·费舍蒂


卢西亚诺


卢西亚诺在其势力最强盛的20世纪30年代,通过统治黑手党组织,每年可落袋数百万美元的个人收入。十年的铁窗生涯削弱了他的势头,但未动其元气。


出狱后,被美国驱逐出境的卢西亚诺,打着看辛纳屈表演的旗号,把来自美国最知名的几大黑帮的数十名高层聚到一起,讨论如何在古巴开展业务,并选出统领所有帮派的老大。


这场会议暗流涌动、杀机四伏,但对辛纳屈来说,是难得的追星机会。他陪着各家头目游玩、合影,不亦乐乎。


和卢西亚诺素来不睦的另一参会人吉诺维斯,则暗中向美方泄了密。黑帮成员作鸟兽散,连带着古巴政府也收到美方压力。


吉诺维斯


事件曝光后,辛纳屈声誉一落千丈,成了大众眼里台前幕后两幅面孔的黑帮走狗,公益活动累积的口碑化为乌有。辛纳屈不仅不收敛,还变本加厉和数家媒体掀起骂战,甚至暴揍了莫蒂默。


雪上加霜的是,在一次派对上,辛纳屈还和媒体巨头赫斯特的儿子小威廉起了冲突。以赫斯特媒体帝国的影响力,想毁掉一个明星轻而易举,因此事发后,辛纳屈的团队吓得屁滚尿流,最后通过赫斯特的长期情妇玛丽昂·戴维斯引荐和求情,才得到赫斯特一家谅解。


(肯尼迪和小威廉·赫斯特)


1949年的某晚,辛纳屈和情妇艾娃·加德纳(后来成了辛纳屈第二任妻子)一起醉驾兜风,兴起之时,辛纳屈开枪打爆了路灯和一家五金店的窗户。


(辛纳屈和加德纳)


此事以米高梅贿赂警方赎人收场。



4


经过漫长拉锯战后,辛纳屈终于和南希离婚,并在一周后和加德纳二婚。


这段婚姻,对辛纳屈来说,是美梦终成真,对加德纳来说,是当了倒霉的接盘侠,因为婚姻前几年,辛纳屈事业一路走低,作品差评如潮。


(加德纳和辛纳屈)


外加抛弃糟糠妻不为传统价值观接受,就连辛纳屈身边的工作伙伴,都一致认为他的职业生涯已走到尽头,一个团队成员直言:“不出一年,他就得完蛋。”


辛纳屈没有理财头脑,收入随工作量一同锐减。不稳定的物质基础,首当其冲影响的是感情。辛纳屈和加德纳争吵不断,最严重时辛纳屈开了枪,吓得加德纳慌忙报警。


若故事这么发展下去,辛纳屈也不过是娱乐圈无数昙花一现的流星之一。轮到他先前经营的黑道关系发挥作用了。


起先,接不到影剧工作的辛纳屈,向黑道老友求助,于是,新泽西的莫雷蒂和保罗·达马托、拉斯维加斯的莫伊·达利兹、芝加哥的费舍蒂等人,纷纷在各自地盘的夜总会,给辛纳屈保留了演出机会。


(辛纳屈和保罗·达马托)


不枉辛纳屈早先利用名气帮他们生意上的忙。


另一个对辛纳屈疼爱有加的黑帮头目,是位于洛杉矶的米奇·科恩,他当年创办的娱乐杂志辛纳屈有份投资。走下坡路的辛纳屈一度嗓子状态不好,科恩听到后,心碎到眼带泪花。


米奇·科恩


但这种关系只能藏于地下,因为黑手党在主流民众心中,是神秘邪恶的存在。因此,当针对有组织犯罪的听证会,于1950年12月拉开帷幕时,弗兰克提心吊胆。以他当时的处境,若再和黑道扯上关系,基本可以提前退休了。


于是他坚持与调查人员在极隐秘的地点见面。1951年3月1日,辛纳屈如约出现在一家事先约定好的律所。期间,他不停抽烟,不断调整服装,人人都能看出他有多紧张。


最后,调查人员认为辛纳屈无需公开作证。过气男星不仅逃过一劫,随后还为1952年总统竞选中的民主党候选人阿德莱·史蒂文森站台拉票。



5


辛纳屈得知根据小说改编的电影《乱世忠魂》正筹拍后,便开始争取配角士兵安吉洛·玛奇奥一角。这个角色的设定是出身底层的意裔,性格刚毅,宁死不屈。


《乱世忠魂》剧照,最右为辛纳屈


辛纳屈认定这个角色可令他翻红,遂和片方苦苦哀求。制片厂高层哈里·科恩、制片人巴迪·阿德勒,都对辛纳屈不屑一顾,无论后者如何降低条件,都不松口。


哈里·科恩


连平素和辛纳屈吵个不停的加德纳,也出面为他说情。说起来加德纳也算有情有义,婚姻虽危如累卵,但对外她依旧坚定维护丈夫。彼时她正在拍摄电影《红尘》,导演约翰·福特为了让她难堪,故意当众问她:“你看上那个120磅的小矮子(指辛纳屈)哪一点了?”


约翰·福特


加德纳回怼:“他的身体只有10磅,但他的鸡巴有110磅!”


说回《乱世忠魂》。经过几个月拉锯战后,玛奇奥这个配角,竟成该剧唯一一个未定人选的角色。辛纳屈和许多男演员,为这角色反复试镜。


后来发生的事成了好莱坞最著名传说之一。台面上的说法是,哈里·科恩经过反复考量,最终决定让辛纳屈扮演玛奇奥。


但坊间传说,辛纳屈动用了黑手党的关系。受到威胁的哈里·科恩麻溜服软。


而这个传说,源自马里奥·普佐的畅销小说《教父》。书中一处情节是,过气意裔歌手为了得到一个电影角色,向教父求助。教父的手下几番争取无果后,将该片制片人最心爱的骏马的头割下。次日制片人起床,发现身边躺着一颗鲜血淋漓的马头。意裔歌手如愿得到角色。


(左:《教父》中影射辛纳屈的角色约翰尼·芳婷,右:辛纳屈)


(《教父》剧照)


这个桥段,以及围绕歌手角色的每个细微设定,处处影射辛纳屈,割马头只是其中最戏剧化的演绎。一说辛纳屈通过科斯泰洛,邀请在好莱坞人脉广泛的约翰尼·罗塞利出马,拿下角色,一说辛纳屈通过科斯泰洛,给加州的几个重量级电影业高管施压,因为这些人都欠科斯泰洛人情。


约翰尼·罗塞利


结果证明,辛纳屈前期的争取太值了。《乱世忠魂》叫好叫座,还令辛纳屈赢得一尊奥斯卡最佳男配角奖。评论界终于重新把他当正经人了。


辛纳屈赢得奥斯卡最佳男配奖


趁这波势头,辛纳屈以5.4万美元,买下被犹太裔黑手党约瑟夫·斯塔彻控制的内华达州金沙大酒店2%的股份,不久,纽约黑帮吉诺维斯家族的成员文森特·阿罗,又送给辛纳屈7%的股份。辛纳屈借此成千万富翁。


(左一:斯塔彻,左二:辛纳屈)


黑帮愿将自家肥产分一块给辛纳屈,一方面是喜欢他(斯塔彻视辛纳屈如己出),一方面是想通过翻红的辛纳屈,招揽更多客户。


辛纳屈因此成了第一批在拉斯维加斯表演的艺人之一。他和这里的黑帮、赌徒一道,塑造了城市基调。


事业感情双丰收的剧情,没发生在辛纳屈身上。他和加德纳的婚姻,如一艘破船,缓慢滑入海底。辛纳屈失魂落魄、要死要活,但没啥用,1957年二人还是离了婚。



6


辛纳屈重新过上纵情欲海的生活。他的女伴里,有玛丽莲·梦露、伊丽莎白·泰勒(她怀上了辛纳屈的孩子,却被要求打掉)、朱迪·嘉兰(她逼婚辛纳屈失败)、雪莉·范·黛珂(她试图自杀时写的遗书里对辛纳屈深情表白)这样的明星,但大部分是性工作者。


(左:梦露,右:辛纳屈)


辛纳屈的情妇里,劳伦·巴考尔是比较特殊的存在。她的丈夫亨弗莱·鲍嘉,是辛纳屈崇拜至极的偶像,不过,在鲍嘉人生最后一段时间,辛纳屈毫不客气地和偶像的妻子睡到了一起(巴考尔对他颇为走心,一度逼婚,最后不了了之)。


(左至右:鲍嘉、巴考尔、辛纳屈)


蒙在鼓里的鲍嘉,还给辛纳屈留下了另一项重大遗产。鲍嘉夫妇曾在40年代末、50年代初,与多名友人组建了名为“鼠帮”的非正式团体,辛纳屈后来加入其中。


(早期鼠帮聚会照)


最初,该组织是纯粹的玩乐团体,鲍嘉离世后,辛纳屈将其改造为由他、迪恩·马丁、彼得·劳福德、小萨米·戴维斯、乔伊·毕肖普组成的演出团体。


(辛纳屈接管后的鼠帮)


这个小团体体现了辛纳屈对黑帮审美的热爱。成员各有称号,交流夹杂大量黑话。辛纳屈是不成文的老大。


在跟红顶白的名利场和残暴嗜血的黑道世界厮混多年,令辛纳屈人格扭曲,当他面对社会地位不如他的人时,会变得极度暴躁。他曾差点把一个女孩的胳膊割掉。


猖狂的底气,不仅来自名利,还来自再次飞升的关系网。他那时和芝加哥黑手党头目吉安卡纳搭上了线。作为阿尔·卡彭的继任,吉安卡纳控制着芝加哥的所有游戏机、卖淫、毒品、高利贷、博彩生意,以及拉斯维加斯数家酒店,权势触角最远伸至中南美洲。


吉安卡纳


攀上这个高枝后,辛纳屈每次夜场表演,必用《芝加哥是我的家》作为结束曲,拍吉安卡纳的马屁。自从他和吉安卡纳成了朋友的消息传开后,好莱坞再没人敢得罪他。


吉安卡纳和辛纳屈


吉安卡纳是FBI重点监视对象,和他通话频繁的辛纳屈,也成了FBI监听记录里频繁出现的名字。辛纳屈有时一天向吉安卡纳的酒店套房打二十通电话,只求见一面。


吉安卡纳讨厌辛纳屈的性格,他甚至觉得卢西亚诺后来一直不顺,是因为沾上了辛纳屈这个扫把星。辛纳屈送他的友谊戒,他从没戴过。辛纳屈知道后,像个受委屈的小孩一样嘟囔。


吉安卡纳愿意忍辛纳屈,看中的是他背后的另一条关系线:辛纳屈的鼠帮伙伴劳福德,是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约翰·肯尼迪的小舅子,辛纳屈早早答应帮肯尼迪在1960年的总统竞选中站台拉票。


(辛纳屈和肯尼迪)


(辛纳屈、劳福德、肯尼迪的弟弟罗伯特·肯尼迪)


辛纳屈喜欢肯尼迪,是因后者的显赫背景和巨大政治潜力,而据肯尼迪头号心腹戴夫·鲍尔斯的说法,肯尼迪喜欢辛纳屈,单纯是因为他可以从后者身上收到好莱坞第一手八卦逸闻。


肯尼迪的浪荡秉性尽人皆知美国总统的床上,发生过多少故事?,辛纳屈为讨其欢心,牵线大量女性。其中值得一提的是茱蒂丝·坎贝尔。辛纳屈将她先后介绍给肯尼迪和吉安卡纳,令其成为他和肯尼迪、吉安卡纳的共享情妇。


茱蒂丝


吉安卡纳认为,一旦肯尼迪当选,对自己的生意大有裨益,且可以结束被司法部门常年盯梢的处境,遂在西弗吉尼亚州等对肯尼迪来说攻克难度较大的地区,为其暗地拉票。他甚至挪用了卡车司机工会的公款,投到肯尼迪的竞选。


从肯尼迪参选到入主白宫,辛纳屈全程的各类表现,充分体现了他嘴巴大、眼皮子浅的特征。在肯尼迪获得党内提名的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上,他激动得上蹿下跳,对劳福德尖叫:“我们要去白宫了!哥们儿!我们在去白宫的路上了!”


(1960年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上的肯尼迪和辛纳屈)


吉安卡纳讨厌他实在也是可以理解。



7


从肯尼迪的就职庆典返回后,辛纳屈激动到无法自持。他絮叨自己接触了何等高阶人群,反复听肯尼迪感谢自己的录音,装裱起肯尼迪的感谢信,在一年前肯尼迪来访时住过的卧室门口挂上了金牌匾。每有客人到访,辛纳屈都会细细重讲屋里每处细节。


对肯尼迪而言,则完全相反。上岸第一剑,先斩那些见不得人的老相识,背景复杂、名声毁誉参半的辛纳屈,便是典型。


因此,辛纳屈从未受邀乘坐空军一号,也从未收到任何国宴邀请,更没被请去戴维营参加任何派对。


肯尼迪只会偶尔偷偷打电话给辛纳屈、给辛纳屈的孩子们派几张签名照,但已足够让辛纳屈爽很久。


这点若有似无的温情,在司法部长罗伯特·肯尼迪(RFK 从政治豪门的丑小鸭,到自由主义偶像:罗伯特·肯尼迪往事开始打击黑手党后,烟消云散。RFK的打击名单奇长无比,囊括吉安卡纳、米奇·科恩、约翰尼·罗塞利、卡洛斯·马塞洛等知名黑帮头目,和这些人往来密切的辛纳屈,亦成盯梢对象。


(RFK和辛纳屈)


黑手党这才明白,辛纳屈对肯尼迪家族的影响力相当有限,他们想通过辛纳屈逃脱法律制裁,乃至影响白宫,纯属想太多。


吉安卡纳对辛纳屈的好脸色少了几分。肯尼迪为了支持弟弟的工作,亦和辛纳屈划清界限。


眼看实现阶级跃升的踏板被抽走,辛纳屈受了大刺激,发了一通脾气,连带着恨起劳福德。他觉得肯定是劳福德挑拨了他和总统的关系。


(左至右:辛纳屈、劳福德、RFK)


调整心态后,辛纳屈接受团队建议,以慈善巡演的方式改善形象。他在各大洲唱歌、捐款、与儿童合影,收获全球媒体赞誉。回美后,团队又马不停蹄安排了一轮轮吹捧他的媒体通稿。


人后,他继续做徒劳努力,试图赢回肯尼迪的心。1962年,他定制了一个花朵做成的巨大摇椅,作为生日礼物送给肯尼迪,但白宫的核心圈他再也没能回去。当然,严格来说他其实也从没进去过。


(1962年肯尼迪庆生会的最经典一幕,是梦露献唱庆生歌,并留下这张和肯尼迪哥俩的照片)


辛纳屈只能给帕特·布朗的加州州长竞选拉拉票,并继续在卡尔-涅瓦酒店等项目上,为吉安卡纳充当白手套。后者因名列赌控委黑名单,不能合法进出任何涉赌场所,故只能如此。


(辛纳屈和布朗)


卡尔-涅瓦说来也是发生了太多故事的地方:辛纳屈利用这里的秘密通道接待黑手党;肯尼迪的爸爸老约瑟夫,常住这里;酒店扩建时,被FBI怀疑用了卡车工会主席吉米·霍法提供的资金,而霍法是RFK的死对头;RFK不想让哥哥和梦露的关系公之于众,辛纳屈在其要求下,在这里留了间房,梦露正是在这间房度过了她人生最后一段时期,这期间,辛纳屈禁止她出门,亦禁止除吉安卡纳外的任何人探望她;梦露被关在这里后,过量服药后致电前台求助,被带出后不久,再次过量服药,但这次未能逃过一劫;酒店里的秘密卖淫团伙被司法部门调查;在这里和辛纳屈起了冲突的副警长理查德·安德森,几周后被恶意追尾,当场死亡......


卡尔-涅瓦酒店


在这些见不得人的暗流之上,是夜夜笙歌的地上世界浮华名利场。



8


当吉安卡纳某次秘密到访卡尔-涅瓦被发现后,内达华州赌委会于1963年吊销了辛纳屈的赌场执照。辛纳屈和黑帮的持续往来,再次令外界哗然,引来司法部密切关注。


杰克·华纳给辛纳屈接了盘。辛纳屈将卡尔-涅瓦租给华纳,并以其创办的重奏唱片的多数股权,置换了华纳兄弟唱片三分之一股权。


(左一:辛纳屈,左二:杰克·华纳)


借此,辛纳屈在法律和公共形象层面上都可洗白。但浅薄如他,刚收到华纳第一笔钱后,便大肆宣扬,令外界误以为他要收购华纳,气得杰克·华纳忙出面扑火。


后来,经历了和霍华德·休斯极不愉快的收购谈判后,辛纳屈最后以300万美元,和凯撒宫签订合同,其中200万美元用于购买卡尔-涅瓦,其余是辛纳屈的演出费。合同签订不久,辛纳屈又参与了数起斗殴。


辛纳屈数十年如一日地发疯时,他的同业已走上他不敢想的路。1966年的加州州长竞选中,辛纳屈照例为帕特·布朗站台,但背后动机,除攀附权贵外,还多了分羡慕嫉妒恨:布朗的竞选对手,是和辛纳屈一样出身娱乐圈的里根。


1966年加州州长竞选


到竞选后期,辛纳屈对里根的憎恨,已到无法共处一室的程度,哪怕二人不小心遇到,辛纳屈也会像疯了一样骂骂咧咧一整晚。


结果,里根首次参选便获胜。更让辛纳屈上火的是,大约同时期,拉斯维加斯联邦大陪审团给他发来传票,欲调查他和黑帮不清不楚的往来。


1968年总统竞选中,辛纳屈听闻RFK参选,遂支持敌人的敌人、RFK的党内竞争对手休伯特·亨弗莱。RFK当年在司法部长之位上,便把辛纳屈的黑帮哥们狠收拾了一顿,若真入主白宫,黑手党必会再掉层皮。


(RFK和休伯特)


休伯特的团队自然也有人提醒他别跟辛纳屈这种成分复杂的人走太近。休伯特心里有数,但不敢完全抛弃辛纳屈,毕竟后者在娱乐圈打滚多年,筹款能力和影响力非普通明星可比。


(辛纳屈和休伯特)


1968年8月,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召开前一周,《华尔街日报》头版刊登一篇长篇报道,深扒辛纳屈与黑帮的交往史,直接导致辛纳屈取消了原定的会议出席计划。


大选结果出炉,辛纳屈没能赌出第二个肯尼迪。等着他的,只有一轮又一轮听证会,以及无数个“你认识XXX(黑手党成员名字)吗?”这类问题。



9


1970年里根的加州州长连任竞选开始后,辛纳屈开始为这个他昔日看不上的人拉票、筹款,因为里根的竞选对手,是RFK的忠实支持者杰西·恩鲁。


杰西·恩鲁


辛纳屈对里根充其量是嫉妒和厌烦,但对RFK是刻骨仇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对他来说,一切是非曲直,在私人关系面前不值一提。


辛纳屈有多年累积的圈内地位,愿意和他一起玩的两党高层大有人在。尼克松的副总统斯皮罗·阿格尼,每个月至少参加一次辛纳屈举办的派对,任外界如何批评都不为所动;民主党参议员约翰·塔尼,要求众议院犯罪问题特别委员会将对辛纳屈的公开传唤,改为非公开“邀请”;委员会的问询结束、辛纳屈顺利脱身后,尼克松亲自向他致电道贺。


(辛纳屈和阿格尼)


心情大好的辛纳屈,在1972年的总统竞选中,为尼克松摇旗呐喊。他的心态也变了。他同意出席尼克松的就职典礼,但拒绝表演。他的自我定位是政客。


结果,辛纳屈自己把这个摆谱的机会毁了。


记者马可欣·切西尔曾问过辛纳屈一个涉及黑手党、肯尼迪、尼克松政府的犀利问题,因而得罪了他。这回,在就职典礼后续派对上,当他看到切西尔有意靠近时,马上发难:“离我远点,你这个人渣。我不想和你说话。我得离开这里,远离你散发出来的恶臭。”


切西尔


随后,辛纳屈向人群大声嚷:“你们知道切西尔女士吗?你们闻道的臭味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


紧接着,辛纳屈对着切西尔尖叫:“你是个只能卖两块钱的的女人!贱X!对吧!你这辈子只能卖两块钱!”然后,他拿出两张一美元钞票,丢给切西尔。


舆论哗然,但辛纳屈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他派司机买了数百瓶女用下体清洁用品送给切西尔。


最坚定支持辛纳屈的,是他的妈妈多莉。多莉听闻儿子的言行后,只哼了一句:“他的钱给多了。”


(辛纳屈和多莉)


辛纳屈挽回形象的老套路,就是进行巡回慈善活动,这次也不例外。新一轮“巡回演出”结束,效果斐然,4月17日白宫招待意大利总统夫妇的国宴上,辛纳屈重新得到表演机会。这次,他不敢再端着,老老实实唱完了所有歌。


(在白宫国宴表演的辛纳屈


好景不长。阿格尼的贪腐案、尼克松的水门案不久后接踵而至。辛纳屈为阿格尼四处奔走筹款,但大势难逆。他自己亦因使用涉黑资金向尼克松和阿格尼进行过政治捐款,重新被各类调查和诉讼困扰多时。



10


辛纳屈借着早先的铺垫,及和保守派日益亲近的关系,于1980年再度出山,为里根的总统竞选摇旗呐喊。


里根也愿意和辛纳屈互相抬轿。当时,为挽回名誉,辛纳屈执意重新申请内华达州赌博执照,而他提交的材料中,有里根的担保信。里根当选总统后,任命辛纳屈为就职典礼主席。


(左至右:辛纳屈、里根、里根妻子南希)


二人关系太紧密,以致坊间传说辛纳屈会被任命为美国驻意大使。


经过马拉松般的听证会后,1981年2月,辛纳屈终于重新得到内州赌博执照。有节目主持人调侃这个结果,是辛纳屈再次得到奥斯卡表演奖,足可见听证会何其形式主义。


(听证会上的辛纳屈)


原因很多。政客盟友的背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辛纳屈的人气可以给内州带来客流。该州赌委会前副主席乔治·斯沃茨,早在听证会开始前就预测辛纳屈会得偿所愿:“辛纳屈在哪里,钱就流向哪里。”


再加上辛纳屈前期做足准备,给内州教育行业和慈善事业捐款无数,连当地圣公会牧师都出席听证会,给辛纳屈背书。内州官方在舆论层面上有台阶下了。


就连格力高利·派克、柯克·道格拉斯这样的传奇影星,都出席了听证会,并对辛纳屈的为人大力褒扬。整个听证会,如同辛纳屈的关系网大赏。


(听证会现场的柯克·道格拉斯、格力高利·派克)


为这消息雀跃的人里,有里根的妻子南希。南希向来不掩饰她的粉丝身份。辛纳屈多次专程飞往华盛顿,只为和南希共进私人午餐,并密聊数小时。辛纳屈还不时给南希送昂贵礼物、陪她同台出席各类活动......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白宫的员工们都很清楚一条准则:决不可在南希和辛纳屈见面时打扰她,哪怕天大的事都不行。


(左至右:里根、辛纳屈、南希)


在此阶段,辛纳屈过上了“天使与恶魔”的双重生活,自由度远超他当年崇拜的巴格西。比如,1983年12月4日,辛纳屈领取了肯尼迪中心奖,颁奖人是里根;几天后,他跑到大西洋城赌博,并明目张胆地在监控下和赌场值班经理耍横。被媒体批评后,辛纳屈一如往昔地对骂。


人人都知道辛纳屈私下是个魔鬼,但他台上的天使形象没被折损一丝一毫。1984年夏天,他被里根任命为连任竞选的筹款大使。


但有时,最恨的仇人,会以意想不到的形式存在着。辛纳屈1976年三度走入婚姻,而他第三任太太芭芭拉·马尔克斯,曾和RFK有过至少一夜情:60年代中期,芭芭拉和RFK在一家夜总会第一次见面,便天雷勾地火,当着众人的面开房去了。


(芭芭拉和辛纳屈)


That's Life音乐:Frank Sinatra - Classics of 19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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