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高窟一直在等着那些必然来到它身边的人。

11月17日，电影《吾爱敦煌》在全国公映。

这是一部以“感动中国2019年度人物”樊锦诗为主角的人物传记电影，通过樊锦诗自我讲述和艺术演绎并进的叙事方式，讲述60年岁月中樊锦诗守望、研究、保护莫高窟的人生历程。

“让自己成为一道光，照耀着莫高窟”

“敦，大也；煌，盛也。”取盛大辉煌之意，寓繁荣昌盛之愿。

1963年，樊锦诗从北大考古专业毕业后分配到敦煌工作，她在北京火车站背着大大的背包，满怀理想，登上了开往敦煌的列车。这一年她24岁。

一千多年来，敦煌经历了辉煌，也经历了近五百年无人看管维护的荒凉。洞内是神仙世界、艺术殿堂，洞外却是飞沙走石、黄土漫天。上世纪60年代的莫高窟，几乎与世隔绝，从莫高窟去一趟敦煌县城，要走大半天的路。但艰苦的生活条件并没有吓跑这位城市里长大的女孩，此后的日子，樊锦诗整日穿梭在石窟里，每天都在莫高窟南区和前辈们在洞窟里用镜子、刷子、笔记本，一起临摹、研究、记录着每一寸壁画。为了及时抢救石窟中的文化遗产，最大限度将石窟中的细节留存下来，樊锦诗与许多科研人员都会将钢笔笔头磨细，夜以继日在石窟中手绘图纸。

735个洞窟、2400余尊塑像、45000平方米壁画、5万余件藏经洞出土文献。这些数字背后是千年文化的积淀，也是一代代莫高窟人辛勤努力的结果。樊锦诗曾被问及做完一套完整的莫高窟考古报告需要多长时间，她坚定地回答：“两百年、三百年或者更长时间。我这辈子能出一卷是一卷，能出两卷是两卷……”

时节如流，樊锦诗逐渐成长为研究院的骨干力量。1998年，60岁的樊锦诗从常书鸿手中接过接力棒，成为敦煌研究院第三任院长。一直不怎么爱说话的樊锦诗，要开始面对“洞外的世界”了。

“绝不能让莫高窟在我们这一代里传没了”

实现文化遗产保护和可持续旅游双赢，是樊锦诗当时面临的新课题。

上世纪90年代，游人如潮水般涌入莫高窟。樊锦诗发现：游客数量激增对洞窟造成了巨大影响，壁画上又新增了不少空鼓、起甲。而更大的威胁则来自商业利益，影片中，为了发展地方经济，某旅游公司想要和莫高窟捆绑上市，这让樊锦诗寝食难安，她为了守住莫高窟和对方拍桌子争吵：“不要以为洞窟里的佛像不会说话，如果会说话，一定会到法院控告你们。”这位瘦小的六旬老人，变成了一个强硬的捍卫者。

但樊锦诗也深知，不能关起门来搞保护，人们有权利享受这一珍贵的文化遗产。她开始构想建立“数字敦煌”：将洞窟、壁画、彩塑及与敦煌相关的一切文物加工成高智能数字图像，同时也将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敦煌文献、研究成果以及相关资料汇集成电子档案，用“数字化”永久保存敦煌信息，用最新的测量、遥感、计算机视觉、AI、VR/AR、云计算等技术手段重建数字文化遗产……樊锦诗还提出了敦煌莫高窟数字展示中心项目，游客们可以先观看数字电影了解敦煌的前世今生，再统一乘车进入莫高窟参观。这样既缩短了游客在洞窟停留的时间，又增加了进洞参观的人数，保护文物的同时也满足了旅游业的发展。

“我们这些人这辈子就干一件事，千方百计让莫高窟保持住它本来的样子。”樊锦诗说。她对莫高窟里的每一个洞窟、每一幅壁画、每一尊彩塑都如数家珍，这里倾注的是她的心血，也是她的生命。“在莫高窟面前，我们谁都不敢说老。莫高窟是饱经沧桑的历史老人，我是敦煌的女儿，大家都是敦煌的儿女，守护好莫高窟是我们做儿女的天职。”

2011年，樊锦诗倾注毕生心血的《敦煌石窟全集》第1卷《莫高窟第266~275窟考古报告》正式出版。这一年，樊锦诗73岁。这是我国第一份正规的石窟考古报告，也将敦煌学的研究推向了全新的高度。

“吾心归处是敦煌”

樊锦诗非常喜欢莫高窟259窟中一尊微笑的佛像，并将其称为“禅悦佛”。影片中，这尊禅悦佛也多次出现在了樊锦诗人生不同阶段的画面中。导演苗月说，“为了达到人生禅悦一般的境界，她要经历各种人生的苦乐考验，寂寞的青春，与爱人长达19年的两地相思，艰辛的中年时代，对儿子和家庭的歉疚，60岁之后，成为敦煌研究院的第三任院长，她才体会到最大的人生考验来自使命和职责，她必须承担好保护研究弘扬的重任……”

樊锦诗说：“我常常会想到李商隐的一句诗，‘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莫高窟所传递的无数信息，我倾注一生的时间，也未必能穷尽它的谜底，但我依然要向前走。”退休后，年过八旬的樊锦诗还会在春节无人时拿上马扎和水壶到窟里调查，一坐就是一天。

在敦煌研究院办公区一个并不起眼的角落里，伫立着一座石材雕塑，名字叫《青春》。雕塑是一个年轻女孩，背着背包、拿着草帽，充满活力地向前走，就像年轻时的樊锦诗一样，意气风发地走向敦煌，走向莫高窟。

《吾爱敦煌》结尾与电影开头呼应，但夕阳下的人，早已从青丝变成华发。“人其实很渺小，人一生中能做的事情非常少，我们都只是个过客。”

文丨奔流新闻记者 王夏菁

图丨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