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黄河记者:薛冬
最纯粹的声音值得被听见。2023年初秋,在西双版纳的一场音乐会备受网友瞩目。
在大山里举办音乐会,这是专属于这5个00后的盲人少年的梦想和成长:他们年少相识,因为对音乐的热爱走在一起,后来毕业后分散各地,这场相聚不仅是简单的演出,更是他们从小到大的友谊的见证。
与其他4个成员在养生馆工作不同,开朗活泼的主唱段庆蒌参加了“特殊高考”并成功被录取。今年9月份,他即将前往河南读书,开启他崭新的人生。这场音乐会,自此也有了更为特殊的意义。
在年少的懵懂时刻,段庆蒌很幸运遇到这几位伙伴。在他们的世界里,“看不见”从来不是障碍,相对的,因为更专注于听觉,他们耳朵的分辨率更为敏感。
段庆蒌觉得,这场音乐会是纪念,亦是一场对儿时的告别,未来他们都会有更广阔的人生。
以下是段庆蒌的讲述。
一场特殊的音乐会
这是时隔6年以后,我们再度聚起来演出,感觉可以用“恍如隔世”来形容吧。从来没想过,我们还能有一场演出,表演完下来感觉像是在梦境里,甚至我还有点惆怅。
因为结束以后,我们5个就又要分离了。几个小伙伴是放下他们养生馆的工作过来的,他们要回去上班,我也马上要去上大学。可能聚在一起唱歌的机会越来越少。
那天我们选了4首歌。
其中有一首是Kawa乐队的《干酒醉》,这首歌很有云南特色,还有一首很励志的歌《KnockingOnHeaven’sDoor》(《敲开天堂之门》)。时间紧迫,我们就合练了一次,感觉还是有些仓促的。但现场感觉特别好,这是一个公益基金帮我们组织的,台下除了当地村民还有主办方邀请的观众,大家都很喜欢听我们唱歌。至于演出效果嘛,这恐怕只能别人评价了,我是永远不会满意的,当然不满意的是自己的技术,音乐会整体来说还是特别满足的,我感觉非常幸福。
这也只是我的现场感受,毕竟我看不到。是的,我们5个人都看不到,但并不妨碍我们热爱音乐。
我们5个人是在特殊学校认识的,是小学同学,大家脾气性格都合得来,从小感情就特别好。记得那时候我们一起做了一场元旦演出,也借着这个机缘就组了乐队。后来因为我下定决心要考大学,于是初中就转学到昆明的学校了,虽然我们分开了,但还是有在保持联络,平时放假回家也会聚一聚。
我们乐队最近新改了名字,叫祝融乐队。有一些特殊的含义,“祝融”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火神的名字,起这个名字,也是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寓意,因为我觉得,我们的梦想就像一把火苗藏在心里,随时就可以爆发。
我的左眼是先天性失明的,到了7岁时,突发意外,啤酒瓶自爆,导致我原本好的右眼也失明了。是的,我曾经是能看到这个世界的,但是因为意外,我也完全看不到了。或许是因为看不到,所以注意力都在听觉上,久而久之听觉就更敏感一些,我觉得这是因为我们更专注。虽然“硬件”条件有限,但我们有软件的升级。
在右眼失明以前,我的学习成绩还可以算得上名列前茅,但完全看不到以后,不知道为什么,我记忆力下降很快,成绩下降很明显。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父母带我接触了音乐,那时候我一度以为我以后要成为音乐家,后来才知道,他们的初心其实是想给我一个“伙伴”。
刚开始完全看不到的时候,我的情绪很差,情绪非常暴躁。不过还好我性格比较乐观,慢慢地恢复了。如今,终于度过了那段时间,我的情绪也平复了很多。
想为盲人群体发声
我身边大部分视力障碍的同学都选择了在养生馆工作。这个选择也符合常理,但我却非常抗拒,最初的时候是抗拒那张“床”,我不想一辈子围着床工作。但这次大学的专业,我还是选择了推拿,是因为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无论是什么工作,都有干得好的精英人才,我干得出色,依然能得到尊重。
大部分人都有二维世界的概念,但对于像我们这些视力有障碍的人来说,我们的世界是立体的,因为我们是靠手摸,是靠凹凸感来感受这个世界的。所以在学习上,普通人很容易理解的X轴和Y轴的概念,视力障碍的同学可能要花好几天的时间来理解。
还好我曾经能看到这个世界,所以我倒是能比较容易理解。有时候我也很好奇,先天全盲的小伙伴是如何理解这个世界的。
我这人比较大胆,也爱交朋友,甚至有的朋友都是一两个月以后才发现我其实是看不到的。这怎么说,有赖于科技的发达吧。就举个例子说吧,其实很多人的手机上就自带读屏功能,有这个功能,我们也可以正常微信交流。
我们很多人的手机上都有个辅助功能,但很多人还是对视力障碍的人会玩手机觉得很惊讶,我觉得这是外界由于不了解导致的一种长期的误解。
我比较大胆,自己出门甚至不带盲杖,就吭哧吭哧地走,但后来我被撞到了一次,父母也比较担心,后来想想的确是比较危险,现在出门就带盲仗了。实际上我还是比较独立自主的。
这其实也是基于父母对我的信任,我要去哪里他们其实也不会过多询问,可能是他们觉得我早晚要面对,不如早早地让我放手去做。
很快我就要去河南上大学了,我对自己倒是没什么担心,虽然肯定会有一段适应期,但是因为我适应能力很快,所以还好。大学我希望能有个小团队,大家一起能玩儿音乐,拍视频,想通过自身的力量,帮助群体发声。
关于未来我没有想太多,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我会去从事推拿的行业,我是一个比较现实的人,我认为要先解决温饱问题,再去考虑其他的一切可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音乐也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如果说有这个可能,我也很想去再尝试一下。
编辑: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