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前，热河（承德）发生过一场恐怖的“人鼠大战”

老羊铲史

引子：

1947年到1949年，热河人民除了和国民党部队作战、剿匪、禁烟外，还有一场人鼠大战。由日本关东军培育的鼠疫细菌，在热河北部扩散，仅1947年一年就死亡23171人。鼠疫发生后，热河省委、省政府在东北局和中央的支持下，全力防疫灭病，采取各种措施救人，还请求苏联派出救援队。同时，对传染疾病的老鼠进行抓捕，仅1948年6到10月，5个月内就抓获老鼠771.3万只，有人估算，可装满22节火车箱。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人鼠大战"，不应该被忘记。

1.

香港《文汇报》发布的三宅秀也受审照片

1.

2014年7月24日，国家档案馆网站发布一条消息，当天要发布日本战犯三宅秀也的侵华罪行自供材料。

战争已经过去了七十年，这个曾经在承德犯下过罪行的人不应该被忘记。

三宅秀也，1902年生，曾任曾任伪满洲国热河省警务厅警务科科长、伪奉天省警务厅厅长。

在他交代的罪行里除了“1936年，伪热河省、伪锦州省逮捕了共产党员及有反满抗日思想的中国爱国者达7066名，内“严惩”（死刑）150名。”外，还有这样一条：

1938年11月，召开防疫本部会议，令“关东军令石井部队，直接担当鼠疫防疫业务之主要目的是以伪新京发生鼠疫为良好机会，令石井部队对鼠疫病菌进行种种的研究及实验，以备他日的细菌战。石井部队在农安县城将在伪警察包围下的人民供对鼠疫病菌的研究和实验之用。”

石井部队，就是臭名昭著的731部队。

三宅秀也，这个在热河犯下过罪行的人把细菌实验室也部署在了热河。

资料图片

2.

解放前，热河省辖20县20旗，其中包括现在内蒙古的赤峰、辽宁的朝阳大部。

资料记载：在热河，1943年于巴林右旗白音布统最早发现鼠疫，死亡130多人。解放热北时，在新惠（敖汉旗）也发现了一个日本细菌战实验室，当时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战士进去后把坛坛罐罐砸个稀巴烂。后来，鼠疫就从新惠、平庄、赤峰一带传播开了。（王世俭《热河消灭鼠疫记》）

没有写解放热北的时间，也就是鼠疫最初发现的具体时间，也没有写砸烂实验室的是哪个部队的战士。

1947年5月1日凌晨，时任阜新市长的国民党少将韩梅村率部起义，加入了共产党。起义后，一家人搬到了赤峰居住，家里有五个孩子，很闹腾。冀察热辽军区秘书长杨清（笔名欧阳钦）就建议把两个大的孩子送到赤峰的建国学院去读书，建国学院的院长是著名的左翼作家徐懋庸。

韩梅村的次子韩梦民在回忆文章里写道：不料刚到八月，日本人在赤峰投放的病毒发作，一时间鼠疫十分猖獗，于是我们学校的学员就都下乡了。

这一年，韩梦民13岁。

3.

1947年8月9日，赤峰县委和热河省公路局副局长杨作材联名给《群众日报》写信说:“赤峰县建昌营、元宝隆、板石吐一带发现鼠疫,死亡十四人。”

8月11日，冀察热辽野战医院负责人亲赴元宝隆等地视察，田野、河岸、庭院、住室、街巷、路边，野鼠、家鼠在疫病驱使下，病痛、口渴难熬,呼吸困难,四处乱闯，成批死在河边。

疫情很快出现爆炸性的扩散。

8月12日,冀察热辽军区卫生部在《预防鼠疫的紧急通知》中说:“乌丹南山，赤峰元宝隆、建昌营子穷人坑、七家地一带鼠疫剧烈流行，史大均一家七口，已死六口。据派员勘察之报告称，确系腺型鼠疫。”

8月16日，《群众日报》报道，新惠鼠疫已蔓延至南部黑水附近与莫里河一带，赤峰附近的水地和乌丹亦有发生。9月6日，新惠死亡50多人。11日，赤峰县死亡500多人。10月19日,赤峰鼠疫加剧,乌丹城内千人死亡。1948年10月3日,赤峰等地鼠疫又出现蔓延趋势，1个月中死亡千余人。

热河疫区波及热北和热东林西县、乌丹县(翁牛特旗)、赤峰县、喀喇沁旗、奈曼旗、库伦旗、新惠(敖汉旗)、宁城县、通辽县、彰武县和赤峰市等,共1 0县(旗)、1市。尤以敖汉、平庄、赤峰、翁牛特为最，秋末达到高峰。

起初，人死了就地埋掉,后来是集中焚烧，百里村庄，到处都是送葬哭丧的人群，山坡、道旁、地边，新坟不断出现。没有挽救希望的村庄,不得不整个封锁起来，全部烧掉。在赤峰，有的干部身上抓了几个跳蚤，就说:“活不了啦!”

恐怖、死亡笼罩着热北、热东大地。当年末统计,共发病30326人，死亡23171人。

美丽的漠北草原，一时间成了人间地狱。

资料图片

4.

如此大规模的疫情发生，冀察热辽中央分局和热河省政府十分重视。8月11日，冀察热辽军区司令员程子华、副司令员兼省政府主席李运昌和副政委黄火青等联合署名发出紧急通知，决定防治鼠疫的6条办法，号召大规模开展防疫灭鼠清洁卫生运动，并开始预防注射。

23日，冀察热辽中央分局、军医和热河省政府再次召开党政军民学商各界各单位负责人会议，共同商讨防治鼠疫的办法，并决定成立热河省防疫委员会，由李运昌任主任，李资平任副主任，统一领导和指挥防治鼠疫的工作。

从此，消灭鼠疫的斗争广泛展开。

当时主要采取3种办法:

1、封锁疫区，这是避免疫情扩散和蔓延的主要措施。省防疫委员会明令规定在疫区和非疫区接壤的大小进出路口上，设立哨卡,派人昼夜看守。牲畜不准出境、行人要留住3日,观察消毒后始能放行。

2、注射防病疫苗，控制疫情发展，已发现的鼠疫病人，马上进行隔离，以村或片为单位，设立临时医院和治疗点，进行观察和治疗，并设哨卡严格管理。

3、消灭病源和传染媒介。在疫区和接疫区由共产党员、基层干部和积极分子组成强大的宣传队伍，向群众广泛宣传防病和灭病常识，讲解有关政令、规则，号召群众安定情绪，保持镇定，积极参加到防疫灭病行动中来。并带领群众垫圈、填坑、捕老鼠、灭跳蚤、撒石灰、喷药剂、清理环境、消灭病源和传染媒介。采取上述措施后，初见成效，疫情曾一度得到控制。

宣传工作很重要，一旦正确的舆论不能占领主阵地，错误的舆论就会有市场，在当时就打疫苗来说，就有老百姓说：打了预防针女人不能生养、这是天灾，该死的活不了，该活的死不了”，防疫队和基层干部除了防疫，还要做这些舆论宣传工作。

强调一点的是：那个时候，绝对没有假疫苗！

做假疫苗那些狼心狗肺们，想想战争年代，你们还不都扎尿盆里淹死呀？!

5.

然而，事情没有这样顺利，《热河革命史》写到：

由于一部分干部中仍存在麻痹思想，没有严格执行防疫措施，有的人不顾疫情，强行通过封锁线；特别是由于缺医少药(如敖汉旗只有1名西医，赤峰市也只有1名西医、一名中医做防疫工作)，对疫情得不到及时预防和治疗，到9月中旬，疫情转剧，疫区扩大，15日赤峰市发生鼠疫，省防疫委员会实行全城封锁，戏院停演、学校停课，市场解散。冀察热辽中央分局、军区和热河省政府等党政军机关迁往建平县农村，到9月底，疫情扩大。死亡人数已达300以上。到1947年底，以敖汉，平庄，赤峰，翁牛特为中心，已波及热北、热中的8县1市，发病3万多人、死亡2.3万多人。

疫情的迅速发展，引起了中央、东北局和地方各级政府的高度重视。东北局、热河省、中国医大四分校等单位在热河疫区组织起近3000人的防疫灭病队伍，深入病房现场，既宣传防治鼠疫知识，又治病救人。各防疫队还举办了短期卫生员培训班，给防疫灭病积极分子上专业知识课，使防疫灭病工作普遍开展起来。

在热河省政府主席报上级请示后，苏联部长会议主席斯大林先后派来两支医疗队100多人,第一支医疗队”苏联红十字半月协会”的医务人员，在正副大队长麦亚斯基、斯特莱勒佐夫率领下，于1948年6月经沈阳到达赤峰后，立即开展工作，前后工作了5个月。第二支医疗队于1949年10月3日，经北票、承德，到达喀喇沁旗平庄，队长是赫赫洛娃。在平庄设立了医院，工作了两个多月。两个医疗队，都是自带药品和器械，免费防治。

欢送苏联防疫队回国

苏联医疗队还为中国医务人员开办讲习班,为村卫生员办培训班,使100多名中国医务人员能独立操作,1000多名村卫生员学习、掌握了防疫灭病知识。在两个多月中,捕鼠35.3万只，防疫注射12万人次,博得了中国同志的一致称赞。医疗队回国时,承德市组织当地群众热烈欢送，热河省党政领导罗成德、李子光、阎顾行、强晓初、郭洪德等，出城12里欢送。罗成德还以热河省政府主席名义致电斯大林，表示感谢。

6.

日本人伊藤幸雄博士是日本战败投降后被我军接收的医学专家,他在1945到1953年期间在冀东军区卫生学校和中国医科大第四分校任教,在他1948年10月2日的日记里这样写到:

在赤峰地区发生的鼠疫没有大范围流行,已基本被扑灭。据说，乌丹、新惠尚有鼠疫患者，苏联军医正在指导防疫工作。

此时，由冀察热辽中央分局从医大四分校的2000多名师生中抽调了部分师生，正与苏联派来的防疫队一起，奋战在疫区一线。

1949年底，苏联和东北防疫队撤走后，已经更名为热河医学院的防疫队改为“热河省防疫大队”，继续做疫区的后续防疫工作。

这个学校就是现在的承德医学院，这是一所从战火中走过来的学校，是经过血与火洗礼的学校。这个学校的师生在鼠疫战场上的坚苦卓绝的奋斗，应该载入史册。

有一件事，老羊心存疑惑，承德医学院退休老教师于广达老先生翻译的《棉袍八年》，在原第四军医大学校长赵长伶的《译著序言》里有这样一句话：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一九四八年在王爷府时，有二百多名学员患上急性传染病“回归热”，伊藤博士研制的“红汞注射液”有奇效，学员无一例死亡。

王爷府，就在赤峰，疫区中心。

在消灭鼠疫的战斗中，是不是有新的疫情发生，没有记录。

一场人鼠大战，经过从中央到地方，以至基层干部及广大群众的努力及持续奋斗，在苏联朋友的无私援助下，疫情很快得到控制，发病率逐年咸少，死亡率大大下降:

1947年，发病30326人，死亡23171人;

1948年，发病5492人，死亡3924人；

1949年，仅发病144人,死亡69人，年底得到完全控制，没有再发现病人。

从1947年7月开始，到1949年12月，这场历时两年零6个月的防治鼠疫斗争,终于获得了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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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多年过去了，现在可查阅的关于这次鼠疫的资料非常少,而且非常凌乱，本文有不妥之处，请方家指正。

本文参考文献：

王世俭《热河消灭鼠疫记》

邓一民主编《热河革命史》

于广达译《棉袍八年》

韩梦梅《将门里走出的文艺兵》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