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是个骗子

作者:洞见·朱丽叶

6月21日,父亲节。他已老去,你要去爱着他了。

01

上个月我爸生日,我一大早打电话给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接了电话。

我问他:“爸,你干啥呢?在哪儿呢?怎么那么久不接电话?”

爸清了清嗓子,说:“我和你妈在逛街哩。”

但电话中,他刻意的笑声,从空荡走廊传来的回音,让我马上想到一个地方——医院。

我焦急地追问:“你们是在医院吧?谁病了?”

“你咋知道呢?”

爸爸像个撒谎被当场戳穿的孩子,赶忙小心翼翼地解释:

“没事没事,就是我这几天血糖有些偏高,医生建议住院观察几天。”

我坚持将电话打到护士站,问清楚情况,才放下心来。

爸抗议我的不信任:“都跟你说了,我挺好的,你咋不信哩。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别瞎担心。”

我的父亲啊,在电话里,他永远一切安好,金刚不坏。

从不会让我看到他的病痛和艰难。

多年前,我在省城上大学。

有一年,家里养的猪患上瘟疫全死了,偏偏那年大旱,地里收成不好。

之前,爸给人帮工盖房子,从屋顶摔下来。

他拖着摔伤的腿,跑到三四十里地外,为我借学费。

却在电话里对我说:

“家里都好,钱够花,我和你妈身体没啥毛病。你只管好好读书,不用操我们的心。”

对一个出身贫寒的孩子来说,成长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

因为,我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从谷底爬出来。

可父亲,用他的身躯,架起了我攀爬的梯子。

用拙劣的演技,为我遮挡住命运中的乌云02

回望这半生,父亲对我说过很多谎言。

小时候生病发烧,他背着我去镇上的医院,来回三十里山路,他明明腰都直不起,还笑着说我“这么轻,肯定没好好吃饭”。

长大了参加工作,每次要给他一些钱,他总是财大气粗地说:“我有钱呢。”

多年以后我才懂得,我的爸爸是个骗子。

那个骗我最深的人,却爱我最真。

河南17岁少女李辰玺,因家中液化气泄漏引起爆炸,全身严重烧伤。

辰玺和爸爸李志锋最亲,可是住院治疗期间,却从不见爸爸来探望她。

她追问爸爸好几次:“你怎么还没回来?”

爸爸却总是敷衍女儿,说在外地上班,回不来。

女孩不知道的是,其实爸爸就躺在她楼下的病床上。

因为他将自己一整条腿上的皮肤移植给了她。

女儿烧伤面积太大,腿上的皮肤不够,李志锋又决定割下手臂上的皮肤:

“只要能救女儿,我全身的皮都可以给她。”

随着女儿一点点的恢复,李志锋也在每天拼命进行康复训练,希望见到女儿时,不被她看出异样。

我们的父亲啊,是让人落泪的骗子。

他将我们护在身后,孤身一人披荆斩棘,为我们挡下所有风雨。

在他的遮庇下,我们不自知地躲过一道道电闪雷鸣,以为这世上只有阳光与坦途。

他从未说过“我爱你”,却将深沉的爱藏在了半生的谎言里。

直到岁月偷走青丝,我们才在遗憾中醒悟:

真心说出的不一定是真话,那是情话啊。

03

前些日子,有段视频,令全世界网友辛酸落泪,又深深感动。

视频中,一个小女孩站在沙发上,紧挨着爸爸。

远方传来炮弹爆炸的声响,小女孩和爸爸却突然大笑起来。

原来,小女孩萨尔瓦出生在战火肆虐的叙利亚,每天被爆炸的巨响声包围。

看着女儿害怕的神情,父亲穆罕默德决定把这些“可怕的声音”变成一个游戏。

他告诉女儿,那些爆炸是烟花,是“有人在和我们做游戏”。

并且和女儿约定,每当“烟花”响起,父女俩就要一起大笑。

这并非是父亲英勇无畏。

只是为了女儿,父亲忍住恐惧与伤悲,将苦难的生活改编成欢乐的游戏,并努力让女儿开心地玩下去。

现在每次听到战机或炮弹轰炸时,萨尔瓦就会看向父亲。

而穆罕默德从容地拿起手机,记录下父女俩一起开怀大笑的画面。

从此,伴随萨尔瓦成长的,不再是噩梦般的炮弹声声,而是与父亲在一起的欢笑连连。

这场精心编造的骗局,将水深火热的日子,变成温暖的时光,从绝境里开出希望的花苞。

就像电影《美丽人生》中,成年后的约书亚回顾那段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时刻,并不带有悲痛的记忆。

哪怕他最终意识到父亲已牺牲,也成为他更加好好爱这个世界的理由。

“美丽人生其实并不美丽,但它要告诉我们,人生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怎么去面对它。这是爸爸留给我最好的礼物。”

父亲,是这世上最伟大的骗子。

他们撒下弥天大谎,为儿女挡住背后无尽杀戮,让他们眼前没有一丝血泪。

他们趟过泥泞,用对生活的热忱,教会儿女仰望星空,不负世界不负爱。

04

相比浸润在一日三餐中温柔绵密的母爱,父亲的爱无声而隐秘。

多年前有一部电影《海洋天堂》,曾让我数度泪崩。

大福21岁了,患有自闭症,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妈妈早早去世,父亲王心诚被诊断出肝癌晚期,生命只剩下三四个月。

于是,王心诚做了一个龟壳,扮成乌龟,拖着病重的身体,每天陪大福游泳。

笑着对儿子说:“过两天,爸爸就变成海龟了,你不用担心没人陪你啊,爸爸整天都陪着你。”

因为海龟的寿命最长,可以陪伴大福一辈子。

他用这种方式告诉儿子:“爸爸啊,会永远在你身旁。”

在爸爸的葬礼上,大福不哭不闹,一个人在角落里看花,看云。

此后的日子里,他按照爸爸教的,每天自己起床、穿衣服、煮鸡蛋、坐公交,一个人吃饭……

好像没有悲伤。

只是,他每天都会去海洋馆,依偎着海龟,幸福地笑。

大福不知道什么是死亡。

他只知道,爸爸的爱永远都在。

爱的海洋,就是天堂。

有人说:“你看不见黑暗,是因为有个人把黑暗挡在了你看不见的地方。”

人生这条长河,波涛湍急,我们随波逐流、起起落落。

但是有个人,即使不会再出现我们身旁,也会想方设法将自己的生命,化做黑夜里的一盏烛灯,伴我们度过生命中最虚弱的那段时光,给我们笑着走下去的力量。

05

前两天,我哥来找我:“咱爸说,我们工作忙,今年端午就不用回去了,有点时间好好歇着,别来回折腾。”

他停顿一会儿,又缓缓说道:“可我还是想回去看看。咱爸老了,耳朵越来越不好使,电话里跟他说话,他总听不大清。以后,想跟他说点啥,怕他会听不到了。”

我默默看着,这个年少时一直和父亲作对的男人,如今却和父亲越来越像。

不知从何时起,说话总爱以“咱爸说”开头。

所谓生命是一场轮回,大概就是说,无论我们在尘世间如何一路狂奔,与父辈渐行渐远,但是最后,都跑向了他们在的方向。

我们无法抗衡生命里东升西落的法规,每个人都将不可避免地走向既定的结局。

这是大道自然的无奈,也是生命微尘的伤怀。

那么,我们能做些什么?

回家。

陪陪那个这辈子没对儿女说过几句真话的老人,坐在旁边笑着就好。

他已老去,你要像他爱你一样,去爱着他了。

纵使天地浩大,父母才是我们的归处。

父亲节到了,与朋友们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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