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你好，李焕英》票房破了46亿，成为中国影史票房第三名，也是今年春节档最有“后劲”的一部电影。

直到现在，社交媒体上仍然充满了对这部电影的讨论。

无关剧情，大家更多是在羡慕，羡慕贾玲和张小斐的友情，以及——怎样拥有“李焕英”这样一个像姐妹的“妈”？

 也是。

“李焕英”这位妈，对你没有任何要求，健康快乐就行了（且说到做到）。

一起打球、割稻、喝啤酒，妥妥地“好姐妹”。

不管你谈不谈恋爱，反正别干涉“她”谈恋爱，坚决捍卫自己的恋爱自由。

这部电影的设定，让女儿“穿越”回母亲年轻的时代，以平辈的身份相处。

相较于之前影视剧中常出现的“母性光辉”或者“恶母形象”，《你好，李焕英》似乎为我们呈现了一种更为健康的母女关系。

这种我们一直羡慕，而又缺少讨论的母亲与女儿之间的“友谊”（Mother-daughter friendship）。

母亲和女儿，天然是朋友？

心理学家Miller认为，在女性的成长过程中，母女关系对于女性的身心发展十分重要。尤其是母女关系中呈现出的“人际互惠”、“相互认同”以及“亲密关系”(intimate relationships)，都将成为女儿日后关系的模板。

从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母女关系的话题在电影荧幕上赫然出现。

《钢木兰》(Steel Magnolias)、《斯特拉》(Stella)、《来自边缘的明信片》(Postcards from the Edge)，这些电影通过激烈的戏剧冲突，体现出母女关系的复杂性。

自此之后，“母女”这种荧幕搭配，通常就意味着冲突、控制、牺牲、窒息、言语虐待……直到最后“饱含着爱和牺牲的休战”（A truce of love and sacrifice）。

艺术和电视评论作者M. S. Mason称这一类电影“具备一定的真实性”，但同时，他也指出，“其中没有一部能超越母女关系，提出其他更有灵感的可能。”

这种“灵感的可能”，或许就是母女友谊（Mother-daughter friendship）。

图/Aiskel Alejandra

21世纪有研究发现，母亲和女儿事实上天然具备“做朋友”的潜质，因为她们——

具有相同的历史和生理特征；

具备亲和力，有互相接近的意愿；

彼此非常了解；

可以享受赤裸的自我，且不必担心社交伪装。

更重要的是，由于母亲经历了女儿即将经历的所有人生阶段，知道女儿即将面临的挑战，她们更有可能成为女儿成长过程中的role-model，给予真诚的支持。

Simran Oberoi是Ovenderful妈妈面包师社区的创始人，她坚定地认为“母亲应该和女儿成为朋友”。

并且，“共同的经历，是母亲能够成为女儿最好的朋友的原因”。

是什么限制了“母女友谊”？

那么，既然有天然的潜质，是不是任何一对母女都能够成为朋友？

答案是否定的。

社会学家Lucy Rose Fisher博士曾经对成功的母女关系进行了研究。她指出了“母女友谊”的五个特点。这对母女必须——

是现实的和客观的。

都与对方的生活息息相关。

都能保持各自的界限。

重视自己的独立，尊重他人的独立。

都意识到不能太依赖彼此。

这五个特点，与我们社会期待的母亲形象大相径庭。

我们中的许多人都对“母亲”这一社会角色持有特定的态度，“母亲”被“假定”以某种方式看待，遵循着某种社会分工和刻板印象。

如果“母亲”越界，就会被人批判。

韩剧《产后调理院》中模仿《雪国列车》的情节，最上等的母亲是忍着疼痛顺产、哺乳喂养、全职在家带小孩的妈妈，最末等的是没有奶水、经验不足、作为职场女性的妈妈。上等妈妈受人敬仰，末等妈妈遭人排挤。

中佛罗里达大学教授Barbara A. Fritzsche曾经做过一项研究，她让学生们阅读一篇关于母亲的简短描述，并做出评价。

结论如预测那样，对“好妈妈”的刻板印象就是：待在家里吧（或者你已经待在家里了）！

当一位女性成为另一位女性的母亲，她似乎就丧失了作为女性（甚至是人）的属性。这种社会环境下，母亲只需要成为“母亲”，而不是“朋友”。

韩剧《产后调理院》，吴贤珍生完孩子之后的感慨。

一些观点中，与女儿成为朋友的母亲，甚至被认为是“反传统”。

纪录片导演、研究心理学家Peggy Drexler博士在《赫芬顿邮报》上指出，友谊模糊了父母和孩子的传统角色，友谊会破坏父母作为权威人物的尊重，“你们不平等，也不应该平等。”

她的观念在社交媒体上受到了许多女性的质疑——

如果传统的权威/等级制度无法让双方建立和谐、尊重的亲密关系，“友谊”难道不是一种关系的补充，而非关系的颠覆？

2000年到2007年，美国播出了一部家庭剧《吉尔莫女孩》(Gilmore Girls)。

 图/Gilmore Girls

这部电视剧可能创造了母女友谊的原型，她们谈吐亲密、爱喝咖啡、交换衣服，像闺蜜姐妹一样交往。

这对母女赢得了观众的喜爱，也让传统的母女关系，终于在大荧幕上得到了“有灵感”地更新。

母亲与女儿，理解女性友谊必不可缺的部分

经常有人问：母女之间有代沟，怎么做朋友？

正如人类发展和家庭科学博士Karen L. Fingerman曾经说：“母亲和女儿永远不会在同一时间处于同一阶段”。这句话很有道理。

但事实上，在社会学家Lucy Rose Fisher博士的研究中，她指出了阻碍母女友谊建立的几个因素，其中并不包括时代的差异，而是——

女儿不能容忍或接受母亲的好与坏。

缺乏天生的亲和力，或者缺乏真正的亲密感。

不愿意创造更好的互动模式。

缺乏情感和支持的互惠。

对彼此生活的方方面面缺乏共同兴趣。

最重要的一点：

她们无法放弃母女角色的严格限制。

反过来看，当身边越来越多的母亲选择与女儿建立“友谊”，越来越多的女性渴望与母亲建立“友谊”，母女社会角色的限制，被打破了。

我们或许可以像《你好，李焕英》的电影设定一样，回归到女性与女性的关系中去讨论：她们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友谊？

媒体编辑Deepshikha Chakravarti说：

“在我们长大的过程中，我们的母亲见证了我们人生中的许多‘第一次’，还有失败。显然她成了我们的知己。另一方面，作为印度女性，每一位母亲都有关于她在生活中做出无数牺牲的故事，女儿是一个无声的见证。我们母女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理解和宽慰。”

幸福生活的品牌创始人Kusha Kalra说：

“在过去的五六年里，我和母亲的友谊不断加深。现在我觉得自己是她的看护者、照顾者、她的伴侣，也是彼此的参谋。从八卦她的猫咪朋友，到谈论彼此的生活伴侣，我们已经共同走了很长的路。”

母女关系为我们理解女性之间的友谊提供了更广泛的视角，即——

女性友谊，不仅仅是同龄姐妹之间的亲密和依恋，更是一种女性群体最基础的共通性，一种女性对女性的共情和关怀。

图/《小妇人》(Little Women )

正如西蒙娜·德·波伏娃（Simone de Beauvoir）所说：在男孩看来母亲是客体，在女孩看来母亲是自我。

母亲与女儿，作为女性与女性，可以有新的关系去达成。

年长的女性（可能是母亲，也可能不是），她们拥有足够多的阅历，因而更有能力实现彼此之间的共情。也因为她们一辈人的奋斗，才使得我们这一辈女性的许多事情成为可能。

年轻的女性（可能是女儿，也可能不是），更容易意识到“母亲不再是一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养育者象征”、“妻子不再是相夫教子的附属者形象”，因此更能够把“她”当成另一个有着相似经历和问题的女性。

或许，这种超越母女关系的“mother-daughter friendship”，才是当下女性拒绝被世界伤害，共同迎接更多挑战的力量所在。

点个在看吧，借用《小妇人》中母亲对女儿说的一句话：

“我希望你们美丽善良，多才多艺，受到世界的尊重。”

She The People：There Is Nothing As Strong As A Mother-Daughter Friendship

Family Education：Can Mothers and Daughters Be True Friends, or Just Peers?

Futurity：Moms Deal With (and perpetuate) These 7 Stereotypes

SLATE：I Am Friends With My Mom

Barbara A. Fritzsche,Kristin A. Gorman.“The Good-mother Stereotype: Stay at Home (or Wish That You Did!)”Journal of Applied Social Psychology 32(10):2190-2201，July 2006.

Miller,Jean Baker,ed.Psychoanalysis and women[M].Harmondsworth,England:Penguin Books,19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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